2007-11-23 15:02:44郤曉

韻知長情書

一個中午,我喝了很多酒,我醉了,我知道酒這種東西從來不會醉的,而只是人醉。酒後的鬆馳使我對自己的落魄之境更覺傷懷。我內心的孤獨在酒後被體會時我的意志薄弱的會使生命發生動搖,那種時刻金秀娜的形象充實在我心間,使我感受著生命的力量。而這力量顯溢的柔美又使我敏感得惶恐,這個時刻一個微弱的祈禱聲在心中。我希望生命中美麗的部分可以長存,我希望生命中可以長存的美麗可隨我的心念而隨念顯現在我的身邊。這時我更加追問生命的理由,追向生命被支配的原因。可我做不出解釋。我想見到金秀娜,我只想見到她,我感受著我對她的思念,我對她的思念僅然是長久發生的思念。從第一刻對於愛人的期待,發生的朦朧的期待,對於結合的善美的想像,最初的衝動潛默憂傷,這憂傷來自哪里,這憂傷浮現在記憶之上時,才發現這憂傷來自於記憶的底層,像被埋沒已久,有著燦爛的光華卻持有沉默的品質。有著古老的徵兆,體現出漫長的生息,這時我發現我存有使我鍾情的韓國姑娘的記憶,宿命的照示又一次提示。我想到了輪回,生死,想到未來時對於前世又一次問及。我面對一直困擾著我的神秘之因,提問與疑惑使我的思想動盪著,由來已久的衝動對於平靜發生了怨恨,怨恨卻使無柰趨向於無望,心態的走向由愛情而致生命,又由生命具象到愛情,原來生命是在失去中行走著,這像生命的被迫而又是生命的方式,只有記憶,可以與生命同在。意識至此時,對於記憶的感悟傾向于成為記憶的經歷,珍重的情懷是自我的承諾,我經歷著我的記憶,我希望我的經歷是可以被記錄的,於是對於經歷的選擇成為一個目的式的願望。
獨懊醉酒後的我想看到金秀娜,也想看到從前的愛情,金秀娜從前的愛情,所有的愛情,初戀,九O年春雨中的歙縣之戀,而金秀娜的開始,是我意識的要成為回憶的愛情,只要愛情,在愛情將開始或開始時結束,結束於動機。
金秀娜來了,我讓朋友給她打了電話。她很快來了,她走到我的跟前,我躺在地上,一幅醉酒的樣子,她走到我跟前時我還沒有看到她,等我看清她時,我懷著對她的感激,她關切的看著我,我感受到了她在路途上的不安。我的朋友說讓她來,她聽到的不是我的聲音,她不知道叫她姐姐的這個孤獨的孩子發生了什麼事,我和她相識不到十天,她知道我愛她。每次分手時她都會伸出右手的小手指,我拉著她的小手指依依和她惜別,她看我的目光很深幽,她的理智和她形體的儀姿傳達出她的成熟,她是個女人,女人感很強,很柔美,她的知識與她的閱歷顯示著她的獨立,她看上去象我的姐姐,雖然她比我小一歲,她對我的遷就使我感動。我深深的依賴著她,她說過和曉媛同樣的話,她說相同年齡的男女,女人一定比男人成熟。我聽過這樣的話,曉媛說過,可金秀娜說時我似懂非懂,現在寫作的我也仍是似懂非懂,只可意會而不及言表,十年前我聽到曉媛同樣的論斷,和金秀娜相識是九三年,距今已經八年,十年和八年相加是十八年,十八年之後,我仍然如當初的似懂非懂,於是,我把這似懂非懂的心態用文字記錄,成為這部長情書要表達的意思之一。金秀娜告訴我她有男朋友,在韓國,他常給她打來電話,每次給她打來電話,她都會很高興的告訴我,她向我表達著她的愛情,我可以感受到她和她男友的互愛,我不妒忌,我只要和金秀娜的經歷。有一次我在一個傍晚找她,我明明看到她走進房間,可我叫她,她再也不出來,我去敲門,她也不應聲,我還以為我什麼對方不對,可我想想我沒做錯什麼。那個夜晚我很慌亂,我怕失去她,不只是失去和她的經歷。我對王槊說我想讓她成為我的新娘,王槊說了祝福的話,他的祝福說的很冷靜,只像一種回答。那個夜晚,我內心深處,仍然封閉著對於結合的願望。第二天金秀娜向我道歉,她說她和男友在電話裏吵架了,她說她不該這樣,不該吵架,不該不理我,她說她以後一定要克制,她說人的生存是需要克制的,她說我是一個古怪的人,說我很情緒化,總是莫名其妙的傷感。每次我的憂鬱發生時,她都會笑,她拿我當孩子,這時我體會她的心情,我發現異性之間是有隔閡,異性之間有很大部分是不能體會的,也許這是異性會吸引的原因,也許這是愛情的原因之一。我和我愛的女人總有一種相同感。兩者的靈魂似乎永遠保守著秘密,人生像一出戲劇,一切都存在,只是又重演了一遍,這種體現極富趣味與意味。
金秀娜不再克制了,她看到我站起來,又搖晃的倒下,她憤怒的說了一句:
“我走了。”
她走的很快,我追不上她,追她時我又摔倒了。
晚上,我去她的學校找她,我一臉的慍怒,我有些怕,可又有些得意,我吸引了她的情感,我的行為引起了她情感的變化,她的情緒因我而來,這是愛情嗎?也許她把我當成了她的弟弟,她的語氣使我開心。
“難道你叫我就是為了讓我看你喝醉酒的樣子嗎……?”
我向她道了歉,她諒解了我,那晚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我很內疚,這一定是因為我觸怒了她,讓她聯想了很多,她警告我,再有一次她決不原諒我,從此之後我再也不喝酒,兩三年內沒有喝過酒。那晚我和她坐在操場上的長椅上,談著一些話,我坐在她身邊,可我和她沒有挨在一起,可我總覺著她身體的水乳傳到了我的身上。她那個夜晚我像是她的全部,因為她於我裕足的關注,不說話時,就沉默,我感受到肉體的靈動,她周身都發生出安祥的語言,象唱催眠曲的母親,又象一個沉靜的妻子,我想在她的懷裏睡著,我知道了,我深深的愛上了她,一生都是。
可是,我們不會有一生,我知道,為什麼?因為命。解釋對於知命是不可言喻的,知命是從幽遠的地方傳來的蘭色火花,你擔心它會熄滅,可你不擔心時它會滅掉,在你最不預料的時候,又會點燃,而你永遠不知道火種在何方。
蘭色火焰,一朵純蘭的火焰,恍惚時,會瞬間碩大的如同海洋,冷靜如寶石。
和金秀娜相處的日子不多了,我很快要去南方去拍我的第一部電視連續劇,北京進入了深秋,我穿一件綠色的毛衣和一件紅色帶帽子的絨衣,這時王槊已經去拍戲了,也是一個青春片,他是男主角。原本他要和我一起去南方拍“十三天假日”,寫的是一群中學生暑假去南方旅行的日子,十三天發生的事情,所以要去南方拍,南方的秋冬象北方的春夏。九三年我二十四歲,而我演十八歲的高三學生。在金秀娜的記憶中,她的中國弟弟認識她時只有二十二歲。
劇組大部分演員都是中學生,金秀娜來到了劇組。那天我們一起去看了電影,十六七歲的孩子們圍住了金秀娜,和她交談,孩子們都很喜歡她,金秀娜的確很美麗。編劇和導演,著名的兒童劇作家諸葛怡老師見到她後,對她的印象很好,當時劇中的女主角還沒有選定,諸葛怡老師對金秀娜說她是否願意出演,她禮貌的說她可以考慮一下。我開始盼望,盼望她可以出演,我不太相信這個事實,而且對這個事實不太適應,我知道,我只想要和她的經歷,短暫的的經歷,以便我會記憶,漫長的記憶。可這個事實如果發生了……我的情感變得溫情,這仍然是一種傷感,對於希望的傷感,我感受著心底對金秀娜的依戀,心底對於聰慧、善良、美麗且忠貞的女性的依戀……。然而,金秀娜說她不會出演,為此我和她產生了爭執,她仍然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她告訴我,她想做一個獨立的女性,她回韓國後,一定要找一份自己的工作,韓國的女性的工作的機會很少,韓國的傳統觀念很強,女人最好的工作是做一個家庭婦女,我心中對她說:留在中國吧,做我的妻子,我不會讓你待在家裏…… 。曉媛,我沒有力量讓這句話說出來。
她和我談起了她的弟弟,不是她父母的孩子,是她叔叔的孩子。
一個雨後的秋夜,秋夜格外的清爽,雨後的夜顯得很安靜,地上積水的表面映出些許影子,夜光在積水表面的反光是使秋夜盎然而生的情趣,我和金秀娜在她留學的校園裏散步,那天我和她情緒格外的好。我和她談著未來,我告訴她我一定會是一個好演員,她聽我這樣講很高興,並為我做了祝福。一開始我用手挎住她的胳膊,校園裏只有我們兩個人,後來她的胳膊挎住了我的胳膊。那個夜晚她異常溫柔,我好像長大了,不再是她的弟弟,而是她的丈夫,她也像一個柔順的妻子,溫柔顯示著她的忠實,我們兩個踩在積水上,踩破了倒影,她偶爾跳躍兩下,瞬間她像個少女,像個女孩,我的心中被幸福充實著,我又開始祈禱永遠,我想讓這一刻永遠繼續……。我不再感傷,我讓自己的祈禱變成了寄託,我和她談論柏拉圖,談論柏拉圖的精神之戀,她站住了,抬頭凝望我,她的目光中凝結著深情,她用英文對我講:“肖布拉圖尼克”。
我看到她在點頭,我告訴她,我和她之間的愛情,是美麗的,近乎永恆的精神式的柏拉圖之戀。她點頭,輕微的點頭,幾乎不被發現,然後,她陷入了沉思,她的頭略略低下來,目光移開我的視線,她的目光空虛,卻是誘人的美麗。
XY,寫到這裏,我仍然為那種時刻心動,真正的心動。
那個秋夜之後,就是我和她的告別。
也是一個夜晚,那個夜晚很涼,我們兩個穿得很厚,我在她住的門口等她,她走了出來,遞給我一張紙條,告訴我上面寫著她在韓國的地址,她是漢城人,我打開,她寫的是漢語,我讓她給我寫韓語,她說以前的韓語都是中國字,她讓我給她的信寫上中國字就可以收到,這時我聽著她的語言發出的微妙的顫音,我要走了。兩天后我要去南方,去中國的江蘇省,江蘇的無錫拍攝我的第一部電視連續劇,我告訴她,在中國的江蘇,在江蘇的省城南京生活著我的愛情,也是一位美麗的女子。我感受到金秀娜的身體似乎被洗過,而使她有著內在的從容開始煥發,那時的我顯然敏感,可我的心態往往停在少年,對於女性的心緒的疏忽使我在以後的日子回想時鑄就了我的懊悔。她的目光多了一層棕色,我發現她的傷痕,我並不瞭解她,可我知道年齡本身就是經歷,而經歷無可避免傷痕。她想了許多,我知道,我要走了,等我拍完戲回來她就回韓國了,<曉媛,寫到這裏,心揪住了,開始隱痛>。她想了很多,想和我提我們的相識、相處,想她眼中我的孤獨,想我古怪的孩子氣……。也許她想留在中國,想做我的妻子……,而我只想要和她的經歷。我和她在一個石桌下坐了下來,她抬眼看著夜空,她瞬間似乎被疲倦襲擊,我猜度著她的心情,她說她想回房間,她讓我走,讓我快走,我說我們可以多待一會兒,她聲音中的顫抖變成了泣音,又開始沉默,她說話了,她的聲音像是一個老人的聲音,透著女性的蒼桑,卻極端的令人震憾。她說:
“這一年在北京有很多難忘的事情發生……、,我想我以後會回憶……”
我看著她,她的眼出現了淚花,卻沒有淚。
“有我嗎?”
“當然了……”
“你的弟弟會讓你永遠記住嗎?”
“會的。”
<曉媛,我的眼濕潤了,有點寫不下去了。>
又是沉默,她執意要回去,我忍不住了,我說這是最後一個晚上了,難道她不能給我多一點時間嗎?現在回想,我太孩子氣,以致於在那個告別的夜晚我傷害了她,我開始怨她,我的怨僅然謊謬的我現在回想都覺著謊謬,我怨她不和我結合,我怨她初戀的戀人不是我,我甚至怨她的國籍,我最後對她講,我只要和她的這段經歷。我不會給她寫信,我會把這段經歷作為美好的記憶,我感謝她給了我這段美好的經歷,說完後我頭也不回的走了。我哭了,我完成了自己的願望,可我愛金秀娜,我要到了經歷和以後的回憶,而分離時我才知道我對金秀娜的愛對我是多麼重要。那個晚上,金秀娜一直注視著我的背影,我的淚水大顆大顆向下掉落……
在無錫時,我給她打了電話,對話是這樣:
“我是你的弟弟,郤曉。”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
“我寫給你的信收到了嗎?”
“沒有。”
“噢,我沒有給你寫信。”
九四年的元旦,我回到了北京,當天我去了語言學院,金秀娜已經不在了,我走向石龜,走向石龜背上的石碑,我想,歷史對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由石龜與石碑想到了歙縣的石牌坊。
曉媛,當時我有一個誓言,我一定要去找金秀娜而且我一定要找到她。
後來,我丟了她寫的地址,可我一定會去漢城找她的。我想,我一定找得到,我要告訴她,她的弟弟騙了她,她的弟弟比她大一歲。
曉媛,在前面的文章中“第一封情書”的最後,我寫著這樣幾句話:
“突然,一個古怪的念頭襲擊了我,我不想再讓曉媛得到我的消息,我想中斷我和她剛剛開始的愛情……”
我唯悔的是那個時候我沒有意識到寫詩,要不,我會寫滿和金秀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