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病床上躺著一個枯瘦的老人

他怯生生地環視四周，老伴駝著腰忙著安放帶來的東西

「還是妳行嗎！阿富他娘」

他感歎著，真不敢相信比自己大三歲又有先天糖尿病的阿富他娘，

己經伴自己在田裡辛勞四十多年了，而他卻先躺下來

不過阿富是個孝順的孩子

即使自己先走一步，他娘的晚年倒可以不用自己操心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喂！阿富怎麼最近不來信？」

你就是會窮操心，所以才病到，前天不是才收到阿富按月寄來的錢嗎？」

聽老婆子一說，他心裡舒暢多了，很快的就進入了夢鄉


這時，護土來喚老婆子去

他這一覺睡得很甜，夢中他上了阿富的船，彷彿聽到阿富對他說：

「阿爸，再過幾年我就不幹船員了，那時我就可以長久陪伴你和媽了」夢中他笑

了起來。老婆子回來了，坐在床邊凝視著他的臉

「這個時候還會笑」她喃喃地說著，一面用手背揩去淚水

剛才醫一的話又彷彿在她的耳邊響起：

「你先生得的是癌，肺癌，長的話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他己經沉睡了很久，不知什麼時候

他被一隻小手搖醒，原來是鄰居唸小的秀玉

「陳阿公，媽媽要我把這送來，好像是限時的」

說完掉頭走了，老人興奮的接過碧藍的郵簡

「阿富來信了！」他一味地想著

努力把頭架在床頭的欄柵上，不看首信封就攤開來


陳先先：

令郎陳富貴於×月×日執行勤務時不慎落水殉職，

本公司決以長期支付方式將撫恤金按月寄至府上，特此奉告

××海上貨運公司×××上

老人緊捏著那張郵簡，他是連悲哀的時間也沒了

絕不能讓阿富他娘知道

這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然而，他聽到了老伴的腳步聲漸漸地接近……

剎那間，腳步聲夾著人聲變得嘈雜零亂起來

他彷彿看到一堆白色的影子到過來

感覺自己的頭被人扳來扳過去

不多時，所有的聲音和影子又漸漸飄遠

他當然不會聽到一個護土細聲地自言自語：

「他為什麼嚥氣那麼快？」

他像是在熟睡一樣，抿著的嘴邊扣有一絲笑意

「阿富應該看看他阿爸過去得多安祥！」老婦人想

也許他真是笑著的

因為，誰會想到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那訃告＿

他們獨子喪生的紙張一揉成團

貼貼實實地藏在自己的喉嚨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