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03 21:45:35Renee

櫻之戀 * 初版 - I

。2001‧03‧06。

  這是一個充滿暖意的房間,牆壁、床舖、窗簾,全都是由淡淡的粉藍色所構成,斜陽透過落地窗灑了滿滿的一層薄暮,蓋住了整個空間,在濛濛的氛圍中,角落的茶几上閃著一抹絢麗的光,與晚春的夕陽相互輝映,茶几上有一個銅製的、長春藤圍邊樣式的相框,裡面放了一張洋溢著粉紅色氣息的照片,畫面裡有一條長長的道路,兩旁各有一排櫻樹,上頭開滿了濃密的櫻花,落櫻繽紛中站了一名纖細的女子。白色的緊身T恤、白色的小喇叭牛仔褲、白色的低跟涼鞋,以及一件七分袖的粉紅色小外套,女子正微微的抬著頭,看著在風中起舞的櫻花,臉上燦爛的笑容,讓人剛目及這張相片時,就會忍不住的因而忽略了周圍美麗的景致,烏黑的長髮伴隨著飄落的櫻花,彷彿一切都還在進行中;好似,這並不是張平面的相片,而是一幅會動的、活生生的畫;再將視線移到相框背面,上頭刻了幾行字:

「給我最愛的小櫻以及最愛我的昉昀:

 『這是我愛上的第一個妳』
             結婚留念
                 ─最愛你的毅」

《一、》

「不要!我不要!你們別逼我,求求你們……。」淒厲的哭叫聲在醫院的迴廊裡來回擺蕩著,對於病床上那個剛剛陷入昏迷的人,倪昉昀拒絕再碰觸,她對那有非常非常深的懼怕,只要一接近那扇門,她就會禁不住地全身發顫。
「昉昀,別這樣,我們不是有意要瞞妳的,但是,妳要接受已成的事實呀!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
病人已經鼻咽癌末期,不同於一般人的是,除了消瘦之外,他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有這種疾病,這也是令倪昉昀絲毫沒有查覺的原因。
「不!我不接受,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夢,我要趕快醒來!」說完,她便一掌接著一掌瘋狂地朝自己的臉打去,旁邊的人看到了,都趕忙衝上前去阻止。
「不要拉我,你們這樣我醒不來,快放開我呀!?」
「昉昀!妳鎮定一點!妳…妳給我過來!」方浩硬是將她拖進病房,強迫她正眼看向病床上雙眼緊閉的人,並大聲的對她吼到:
「妳看看他,他已經昏迷了,再也不可能醒來了,不可能!妳聽到了沒有!我知道妳很愛他,難道他就願意、我們就願意如此嗎?現在妳所能做的,就是把握最後不多的時日,不然妳一定會後悔,妳聽懂了沒有!」方浩不斷地搖晃著她的身驅,希望能藉此將她搖醒。
倪昉昀失了魂的跪倒在地上,趴在床沿放聲大哭。
「方毅!你怎麼可以這樣,你自己說好了要陪我到永遠的,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食言,你什麼都不讓我知道,現在才突然要我接受這個事實,你叫我如何面對,這樣對我不公平啊──。」哭喊的聲音突然中斷了,方浩趕忙接住她向後倒的身體,她,終於承受不住的昏了過去。

「愛昀,過來爸爸這裡,快來!呵呵……。」那不是方毅嗎?他正在跟一個小女孩玩,那個小女孩是誰?就在下一瞬間,他們突然消失了,整個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她找不到出口,怎麼喊叫都沒有人回應,她荒亂的跑著,就在她好像看到他們的背影時,腳底下卻突然踩了個空。
「啊─!」這是哪裡?眼前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昉昀,妳終於醒了,剛才妳太激動昏了過去,還好妳沒事,不然可要一屍兩命了。」方毅的姊姊說到。
「一屍兩命?」
「是啊!醫生剛才幫妳檢查,發現妳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我懷孕了?」
「是啊!妳跟方毅的孩子。」
伸手摀著嘴,她激動的流下淚來,心裡交織著悲喜,她有了方毅的孩子,這是多麼令人驚喜的事啊!但是方毅他卻……。
「大哥,我想去看看方毅。」方浩是方毅的大哥,家中的長子。
「妳確定妳可以嗎?」
「嗯!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我只想跟他分享這個好消息。」
到了病房,再度看到他憔悴的面容,還是忍不住的紅了眼眶,拉起他微溫的手貼在臉旁,淚水從眼角緩緩的滑了下來。
「其實你早就知道的,對嗎?你早就知道自己將要離開,所以你帶孩子來陪我,剛剛在夢裡,原來就是你和女兒在玩,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們就叫她愛昀。」說到這兒,她的眼淚流的更兇。
「『愛昀』,這是你愛我的證明是嗎?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把她生下來,我也知道,你會一直守護著我們,對吧!」輕輕的在他手上吻了一下,閉上眼睛,用體溫感覺他的存在,寧靜的病房裡,時光與生命悄悄地流逝,就這麼,她每天每天,經由他的體溫與心跳,陪著他渡過了最後的一個多月。



「生出來了!生出來了!」產房內嬰兒響亮的哭聲讓守在外頭的家屬們興奮不已,倪昉昀眼眶含著淚水,方毅離去的七個多月後,她終於平安的產下他們的女兒:「方愛昀」,望著剛出生的小愛昀,她的內心充斥著滿滿的感動,這是她跟方毅愛的結晶,她深深的相信,小愛昀一定會為她的人生開啟另一段旅程;她的生命也將因為她而更顯得意義非凡,帶著疲憊的身驅與幸福的心情,她沉沉的進入了夢裡。

《二、》

  時間過的很快,小愛昀已經快滿二足歲了,她真可以說是倪昉昀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小愛昀臉上的眉毛簡直跟方毅的沒兩樣,這讓她小小的臉蛋增添了不少英氣,除此之外,她的舉止與個性也得到了方毅的遺傳,不論到哪裡,她總是能隨遇而安,而且喜歡自己安靜的看看這兒、看看那兒,展現出她對新事物強烈的好奇心,比起其他同齡的小孩,她可以說是乖巧的多了,倪昉昀也因此輕鬆了不少。

  倪昉昀手邊一直帶著一本厚厚的手記,這是方毅留給她的,早在她發現方毅患有鼻咽癌的那個時候,方浩就已經轉交給她了,只是,她一直沒有將它打開來看,原因是怕還沒來的及平復的情緒與傷痕,再次被大剌剌的掀開來,那種感覺太痛苦,所以,她一直將它鎖在心底,等著傷口癒合、等著傷口結痂。直到現在,再想起方毅時,她已不會再感到痛苦、難過,而是覺得幸福與感謝,她感謝方毅為她帶來愛昀這麼美好的小生命,因為有她相伴,才讓她覺得,其實方毅並沒有離她遠去,他一直活在她的心裡,一直在她的身邊看著她與愛昀一同成長,所以,她想看看那本手記裡到底寫了些什麼?有哪些方毅想對她說的話?想再次回到他們相識的那個時候、再去細細的體會─「幸福的感覺」。

  翻開手記,早已泛黃的蝴蝶頁上有一段文字,他是這麼寫的:

「昉昀:

  好久不見了,當妳翻開這本手記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妳身邊有一段時間了吧!依妳的個性,是決不會在心裡有傷的時候再為自己強加痛苦的,所以我相信,妳一定是帶著想念與幸福的心情,想再次與我回到從前。在之前的那段時間裡,妳一定痛苦、掙扎了很久,但是,我的小櫻是不會輕易被打倒的,成長後的妳,必也更明白生命的意義所在了吧!這本手記,是我在發現自己得了鼻咽癌後開始寫的,裡面記錄著我們的點點滴滴,從我初見妳的那剎那,到知道自己就要再也無法看著妳、跟妳說話的最後一刻,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源於我對妳永遠也說不倦的那句話:『我愛妳』。
                            ─愛妳的毅─」

2月25日

  「鼻咽癌」─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得這種病,在我的脖子左側、耳朵下方有一顆綠豆般大的異物,原本我以為那只是正常的生理現象,所以並沒有太在意,但是幾個月過去了,它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大,妳看了覺得不對,要我給醫生檢查看看。因為公司附近就有一家醫院,於是我便利用時間自己到那兒去檢查,在醫生為我做了切片診斷後,他告訴我,那是惡性腫瘤,我已經是鼻咽癌末期了,沒有任何疑慮,我在得知結果的當下就決定要瞞著妳,並且不接受任何的化學治療。這件事我只讓方浩知道,醫生告訴我,在不接受化療的情況下,快則幾個月,長的話也拖不過半年,所以我告訴妳,一個月後,我得到國外出差,至於去多久則要看公司的決定,這段時間我向公司請了假,想跟妳到處走走,必竟我們也很久沒有好好的出去散散心了。

2月26日

  今天開始,我就不用到公司去上班了,說是向公司請假,其實,我已經辭職了,至於我辭職的原因,當然只有董事長知道。吃完早餐後,幫著妳開始忙這兒、忙那兒的,終於知道,要維護一個一塵不染的家,是這麼的不容易;我開口提到,接下來的這一個月,我打算帶妳到日本玩,一個星期後就起程,機票已經訂好了;突然聽到這個決定的妳,雖然有點驚訝,但是因為很久沒有一起到國外去散心,所以也就很開心的接受了,我計劃了好久的一切,終於要逐一實現了。

《三、》

2月27日
  
  最近常想起以前的事,人不瘋狂枉少年這句話真的沒錯,蹉跎的時光裡,除了美好的回憶之外,還帶有許多的不可思議,想想,年輕時候的我們,什麼荒唐事沒做過,憑著那股年輕氣盛的傻勁,經歷了許多的風風雨雨;人生,應該就是從不段的磨練中,激盪出一波又一波的高峰,對於一個不甘平凡過一生的人來說,這絕對是正確無誤的。而我的人生,雖然不會很長,但是,它卻已經包含了我所追求的一切了,唯一的缺憾,就是不能陪妳到老;請原諒我對妳隱瞞,只是,要我讓妳跟我一起面對這殘酷的事實,終日強顏歡笑,直到我離妳而去,這樣辛苦的結束我們最後所能共處的時光,這並不是我所想要的結果啊!如果是這樣,那麼往後我不在的日子裡,每每當妳想起這段時日,那會是多麼的令人難以面對,所以,我選擇了與妳共創我們回憶裡的另一個高峰,讓妳的笑聲、妳的容顏,陪我走過生命裡的最後一段。

2月28日

  今天早上起床後,看到了我送妳的結婚禮物,那是我最愛的一張相片,也是我們的起點,記得那個時候,我正在日本遊學,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帶著相機到處晃,與妳相遇在一個特別早的早晨,我帶著相機想到宿舍附近的櫻花道上走走,下了樓梯向右轉是一條長長直直的柏油路,從宿舍到櫻花道,只要由這條小小的柏油路往前,走到底後向右轉,就是櫻花道了,柏油路的兩旁是傳統的日式平房,因為是清晨五點多,所以路上沒什麼人,我舒服的享受著一個人的寧靜時光,一路上有鳥叫聲,還有微微的清風從我的臉龐彿過,轉進櫻花道後,我拿起相機緩緩的抬頭,想拍攝早春初綻的櫻花道,由鏡頭裡望出去,模糊的畫面中好像有一個人在遠方,我將畫面拉近、將焦距由模糊調整到清晰,眼光所觸及的一幕讓我的右手不自覺的按下了快門;我看見了一幅美麗的圖片,畫面中站了一名女子,一身的白色裝扮,還有一件跟櫻花同色的粉紅小外套,她微微的仰著臉,當著朝陽、迎著微風,眼光隨著飄落的櫻花而閃爍著,臉上更是因為深深的沈浸在這莫名的感動裡,而露出了自然而燦爛的笑容,長長的頭髮在身後擺盪著,身上散發著吸引人的氣息,那一刻,我以為我看見了櫻樹精靈。

2月29日

  一天又過去了,看著時鐘的時候,常常會覺得真有時間的存在嗎?就在我看著秒針一步一步跳動的時候,時間,也一秒一秒的在流逝,但是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不痛不癢,總要在好長一段時間過去後,才驚覺,怎麼日子過的那麼快,只要一眨眼,就看的見遠遠的從前,這不經意的生存姿態,總提醒著每一個活著的人,在不經意中,人是很容意老去的。

  再回到我們相遇的那個早晨,看著櫻花的妳並沒有發現我的存在,我慢慢的走進妳,用熟練的日語向妳道早安,妳先是用日語回了聲早安,隨即轉用英語詢問我這附近有沒有電話,我問了一下才知道妳跟我一樣都來自台灣,昨天才剛到日本,住在移民日本的姑姑家,習慣早起的妳跟正在做早餐的姑姑說了聲,便一個人出來散散步,誰知道走著走著沒留意經過的路,就迷路了,所以才走到這裡來。我帶妳回到宿舍,讓妳打電話向姑姑問地址,妳要他們先吃早飯不用等妳,再約我到外頭去吃早餐,妳說這趟來日本是來散心的,但是原本要當妳導遊的表姊,正好在台灣的婆婆病了,所以沒有跟妳一起來,於是我便自告奮勇的充當妳的導遊,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我們利用我不用上課的時間去了好多地方。妳要回台灣時,也留了連絡的電話跟地址給我,要我結束遊學回台灣的時候,記得再找妳,於是,我們初遇便一起玩了一個多月的美好回憶,就在我目送著妳飛離日本的那一刻,劃下了修止符,而屬於我們的樂章,在我回國後,便再度的悠揚了起來。

... to be continu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