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07 15:08:50Renee

Way to Live

  死亡對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義,悲慟、疑惑、冷漠、逃避、恐懼、釋然 ...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對死亡有著很深刻的感受。
  幼稚園,那個時候的我六歲,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下午,距離放學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老師突然告訴我:「螢曦,媽媽來戴妳了,妳要回家了。」我看著面色嚴肅的老師,心中有著疑惑與那麼一點自己都不了解的緊張,我不喜歡突如其來的事物,讓人絲毫無法有任何做心理準備的空間,而那種倉促會令我不安與恐懼,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很不喜歡那樣的感覺。
  我的祖父在我六歲的時候去逝,我還記得家裡充斥著頌經的聲音,大人們手邊忙碌著我從未見過的事物,在我身旁穿梭、來來去去,我不習慣家裡突然冒出的陌生人,還有總在年節時刻才會出現的親戚長輩,在我還沒弄清楚一切的時候,爸爸拉著我的手問我:「妳要看阿公嗎?」我反射性地點了點頭。
  隨著父親掀開黃色帳幕的手,映入眼簾的是我一點都不熟悉的阿公,他的氣色差極了,我不懂為什麼阿公的嘴唇變成了深紫色,頰上的皮膚看起來像是失去了支撐般塌陷,而且好瘦、好瘦;他的臉上有著我不習慣的冰冷氛圍,我只記得自己抬起頭怯怯地問了爸爸:「可以摸嗎?」爸爸沉默地點了點頭,在我指尖觸及比冰冷所能形容還要更低的溫度時,我倏地抽回了手,從此把〝死亡〞這個問題塵封在心底。
  隨著時間的推移,國小、國中、高中 ... 我的外公、外婆、祖母相繼去世,17 歲開始,整整近五年的時間,死亡這個問題間歇性地持續在我心裡盤旋,現在回頭看,才發現怎麼自己那個時候從沒想過〝生命〞是怎麼一回事,就一逕地往牛角尖裡鑽;直到大學接觸了攝影,01 年拍了自訂的攝影專題 ──【撿骨】。
  我在抽絲剝繭中漸漸地明白,時間與情感在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套自成的邏輯,人會透過〝相信〞的力量,從認知的體悟中自我療癒,所有的疑惑與未解的結都能從中座落出它該是的樣貌,而人則能從轉化後的內裡得到自我的釋放與解脫。

  我,稱這蛻變的過程叫 ... 成長。
。本篇影像與以下文字發表於 91 / 11 / 16 自立晚報『視界』專欄。

  撿骨是一項很傳統的民間習俗,一種對逝去親人的追思,然而這樣的儀式在快速現代化的今天,眼看著就要慢慢地消失不見。

  現代的家庭多是小家庭,甚至有人樂當獨身貴族,鮮少像以前的大家庭,一對夫妻就有七、八個小孩,以前的時代看心理醫生似乎不是那麼普遍,而在現今的社會因著人與人之間的疏離、生活中的壓力,看心理醫生對許多人來說已經是一件見怪不怪的事了,這點與以前的家庭熱鬧、兄弟姊妹多,所能提供個人心靈的咨詢、慰藉比現代家庭高似乎不是沒有關係的,家庭如此,那麼更不用說親戚或更甚者是遠親了。
  生命的傳承透過了種種環環相扣的過程而得以延續,從生命的誕生、成長、衰老到消逝,雖然靈魂總是單一的、縱使人生的箇中感受只有自己清楚,但是依舊支撐著我們一路下去的,莫過於身邊的人了,不論是以血相親的親人、陪伴我們走過許多風風雨雨的朋友、乃至於讓我們體會到情感的低蕩與激昂的情人,他們無一不與我們的心有過最近的距離,姑且不論當你走到人生盡頭回首身畔時仍然相伴的還有幾人,在當下,我們都應珍惜身邊所有的一切。
  在台灣的某些地區,還是有許多的人們依然保有著較傳統的生活模式,兄弟們比鄰而居、親友們住在同一條巷道、同一個村,遠一點的,在重要的年節時刻也定會回鄉團聚,透過血緣、姻緣,人與人終究還是讓彼此的情感依靠、纏繞在一起了。而〝撿骨〞則是一種緜長而細膩的情感表達,是一種連繫與延續的方式,透過這樣的儀式,人們表達了心中的追思與懷念,並且從此其中獲得了一種撫慰,讓失去的傷痛得到另一種形式的治療,在經過無數次的清明掃墓後,以撿骨將一切轉進另一個里程,是一種宣誓,也是一個未完的完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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