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3-20 03:04:00皮諾契

《火化》寫一封長信,給河堤上淺笑醒轉的妳




  怎麼也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走到這一天。


  回顧總有太多宗教性的感傷,我獨自在舟的這頭,看還擁著笑著
 相愛著的我們在岸的那頭,漸漸消逝。這小河彎彎,兩岸蘆葦陪我
 在冷冽搖晃,天是寒、蔓草與我卻都不覺得冷;著涼的,是不得不
 載負我們的這條忘川吧。

  書寫一段記憶免不得要啜幾口悵惘;尤其是自己深信,還不願它
 成為沒有待續的結局。大概戒了太久,竟有些不勝酒力似的。勉力
 翻尋,那個開場,亦只剩模糊幾呎片段。夜深、兩個孤寂聊起了大
 洋兩頭的天氣。那時的我太自以為是吧,總認為已然能任意來去,
 像風一樣恣意流連,然後不用帶走什麼、留下什麼地遠逸。事實證
 明了我並不專業,也高估了自己。

  盲目的從漫不經心,不知不覺傾聽起北地乘海風傳來的耳語,並
 描繪了虛構場景。是某年寒冬最珍貴的晴空,陽光灑在熙來攘往狹
 長走道一角、幾落群聚的其中之一;就妳,在吵雜裡靜靜傾聽。嘴
 角慣性地揚起,像這季當空逕自倔拗要綻放的山櫻。

  是不多話的,是堅強著有些脆弱的,是會非不得已也堅持要自己
 躲起來與悲傷拼搏的。妳。

  要不是那場雨,不巧淋濕的妳遇上了正好自多雨小城拄傘遊蕩的
 我,今天我們又會在哪個不同故事裡?際遇就像巧遇和別離,一定
 有個公式,只是我們還沒時間算清。



  那些同妳緊緊相握的日子,是真的過去了。連日來,我抗拒過、
 裝死耍賴過,也和痛覺咬過、擰過。鏡中我被那個冷笑話醫生戲稱
 是兩粒從麻辣鍋紅油裡撈起來的貢丸,很真實地燒炙著。十數年來
 自豪築起的心防,像喉糖廣告裡小孟摧毀的城牆般不堪一擊。

  悲傷猶似長年蓄積的大壩,從缺口漫延,繼而再難抑止的將我滅
 頂。

  是該停下來了。當我不知第幾次這麼告訴自己。

  想著妳會笑的眼睛,試著拼湊那幅用倔強、深情、癡傻和寒心組
 成的圖形,比起妳,我又有什麼資格再在這兒哭哭啼啼呢?胸口再
 痛,也不及曾給妳的十分之一吧。



  妳走得急,沒留下太多讓它繼續的餘地。也想找個對像恨一恨的
 ,卻想起【發條鳥】三部曲裡那個吶喊求救、最後還是得寒心離去
 的身影。是我讓妳失望了。是我讓妳那兒天空的雲,又被陰霾給侵
 襲。

  如果遇上妳的那時,妳是悲傷的,那麼我,是否有稱職地完成了
 我的階段性任務,用那短暫的傾心讓當時割據的情感稍稍有了歸依
 ?容我避談我將悔恨終生的我讓妳曾賜予、卻又眼睜睜讓它給自己
 錯失了的妳的手心,日前從妳姐妹淘那兒證實的,關於妳不願讓我
 難堪的那些事情,在消耗了過多的情緒反應後,我是要好好感謝妳
 的。就當我其實一直都知道,我並非妳理想中的他;那個妳曾真心
 示予的機會,和本來我消極計劃的人生裡不曾奢望的美夢,都要成
 為這生命的一部份了。就算仍貪得無厭呵。



  就在這兒寫封信給妳,好結束那場不論從新、舊曆算計,自去年
 氾濫至今的暴雨。
  
  正視的是再也回不了的過去。而我仍寄望著現在掌握的未來。

  就留在這裡,留在這個同我一般哀鴻遍野著,將它視為傷口上灑
 的鹽、礙眼到不行的所在。然後約半年後的舊曆七月、一年後的今
 天;年復一年地,就先預想到古人視為生死兩茫茫的那年,好嗎?
 也許我們已回到相遇前彼此倨立象限,老死不再相見;也許如那天
 妳冷靜安慰我的,真能擁著那時正在的故事,一起聊著這段插曲。

  也許,只是也許;


  也許我能再擁著曾經幾乎要失去的溫暖手心,訴說當時充斥胸口
 痛得快死去的憤怒與懊悔,像個走失的孩子一樣,讓媽媽柔聲安撫
 著:

   『乖,我找到你了呀。一切都沒事囉,都過去了。』




                    Mon Feb 10 03:48:06 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