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起身慢慢靠近我。
彼方：「………………」
彼方扭著腰，只抬起上半身。
用很認真的眼神看著我。
癱坐在旁邊。

正午：「………………」
我是笨蛋。
彼方制服的蝴蝶結鬆開了。
不過，是笨蛋也沒關係了吧。
鈕釦的數量有四個、裙子的拉鍊在左側吧，我忽然驚覺……
這些可有可無的事情，我卻記得一清二楚。

彼方：「好怕……」
正午：「………………」
我的手停了下來。
彼方：「好害怕……做了這件事情……會傷害誰呢？」
正午：「………咦？」
彼方：「那個……現在浮現在正午腦中的人？　是我嗎？」
正午：「………………」
腦袋一片空白，拼了命找回思緒。
傷害了音緒……
正午：「………………」
不想再看到彼方的眼淚……

彼方：「還是……傷害了所有人？」
正午：「………………」
彼方：「我們到底在做什麼呢？」
正午：「…………是啊。」
彼方：「……真是笨蛋。」

拋下了這句話，彼方將額頭貼在我的胸口。
彼方的味道。
彼方：「…………耍你的。」
彼方的頭輕敲我的額頭一下。

正午：「………………」
彼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彼方突然放開我大笑了起來。
我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迷迷糊糊的，然後瞥見彼方正穿上羽毛外套。

彼方：「好想欺負你耶，好想那樣捏你打你，把你惹到超火大的！」
正午：「什麼跟什麼啊。」
彼方：「我們以前常常吵架喔，不過想一想……每次先讓步的都是你，你這個人最沒耐心了。」
正午：「如果沒人退一步的話，不就完了嗎！」
彼方：「才不是那樣！」
正午：「不是那樣，那是哪樣！如果每個人都要爭到底的話，那大家不就會吵的沒完沒了！？」
彼方：「你說到重點了！！」
正午：「…………！？」

彼方：「一個人本來就無法跟每個人都處得來不是嗎？因為大家的個性都不同啊！」
正午：「………………」
彼方：「沒錯吧，這是理所當然的啊……」
彼方：「……我……並沒有要責怪你，或是要跟你爭的意思。」
彼方：「不管以前或是現在，我都想好好的跟你坦誠相對，但是，但是你……」

－－啊！

正午：「難道……難道這就是……妳當時離開我的理由？」
彼方：「什麼？」
正午：「看吧，妳自己不是也在逃避問題嗎？」
彼方：「哪有……不想說的事，知道卻不說出來，跟不自覺的跳過不說，這兩種不一樣耶。」
正午：「聽妳在瞎掰。」
彼方：「就不一樣咩，真的啦……唔嗯……要怎麼說勒……讓我想想，唉唷，
我都搞混了啦。」
彼方：「正午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吧？」
正午：「妳話的沒頭沒尾的……我哪知道。」
彼方：「說不定你會看不起我。」
彼方：「說不定會再次傷害到你……說不定我無法得到諒解……」
彼方：「也說不定…會傷害到我自己…不過…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聽我說……」
彼方：「你願意聽我說嗎？」
正午：「……我聽。」
彼方綻開笑靨。

彼方：「正午，你還記得我家人吧？」
正午：「妳爸在我就讀的大學教哲學，妳媽好像熱衷於解決棘手的社會問題吧。」
彼方：「我爸是只要能從事研究就心滿意足的人，而我媽是免費借公寓給朋友棲身的大好人。」
彼方：「那時候……還有奶奶跟我們住在一起。」
正午：「那個把土地、房子之類的不動產，看成跟自己性命一樣重要的奶奶。」
彼方：「就是對著貓喊『嗄！』，然後追著貓把貓趕出停車場的奶奶！」
正午：「沒錯，『嗄！』貓叫奶奶。」
彼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妙喔，光是回想就忍不住笑了呢。」
正午：「呵～是喔。」
彼方：「真是太～可愛了！　我很喜歡奶奶唷，現在更能體會這種感覺了。」

彼方：「以前…我總是覺得比起重感情的奶奶，我媽冷靜、理性的思考才是正確的。」
彼方：「所以如果兩人有所爭執的話，我都會覺得奶奶是不對的一方，
所以我討厭待在那樣的家裡。」
正午：「嗯……這樣啊。」
雖然我嘴裡這樣說，但還是搞不太清楚狀況。

彼方：「能如此坦然自在地過生活，真棒。」
彼方：「雖然說不上是多麼了不起的事，但我就覺得忠於自己的奶奶好厲害，
我好羨慕呢……」
正午：「……是嗎？」
微微鼓勵彼方繼續說下去。

彼方：「是啊……我一直都沒發覺到，我已經不自覺的懷疑我媽所說的話，
其實我一直都沒發現自己真正的感覺。」
彼方：「一方面因為沒多餘的時間讓我思考，那時候我連置身之處都沒有，
而且我深切的體會到我爸當夾心餅的難處……所以……」
彼方：「所以……我變得很厭惡不能變通的想法……感情啊之類的。」
彼方：「我害怕有人會受傷……我希望不被束縛、不受拘束的做自己。」
正午：「這樣……」
原來如此。
聽彼方這樣說，我似乎有點理解彼方至今一舉一動的緣由。

彼方：「那時候，我又跟你重逢了。」
嗯？重逢？什麼時候的事？
正午：「什麼時候……」
彼方：「正午你啊……總是那麼隨隨便便的，不好意思喔，我的意思是……」
正午：「妳是不是想說我是笨蛋啊？」
彼方：「不是啦，一心想要自由不受拘束的我，卻反而……我在說什麼呀……
顛三倒四的……啊哈哈……說不定笨的是我。」
彼方：「不過正午，你跟我不同吧？」
正午：「說真的……妳是不是想說我是笨蛋？」
彼方：「就說不是了，果然……知道就能遺忘，即使可以知道所有的事，
但還是不能了解所有不知道的事。」
正午：「？？？　妳又在說讓人搞不清楚的話了……」

彼方：「啊哈哈……我啊，現在終於搞懂了，正午你擁有好多好多我沒有的東西，在你那雙充滿童真的眼中。」
正午：「？？？」
彼方：「那個時候……我好羨慕你呢，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待在你身邊，感覺好像可以透過你的眼，和你看一樣的世界。」
彼方：「只要能像你一樣看著事物，和你一樣感受事物，我應該就可以不受拘束吧，那時的我是這麼想的。」
正午：「那……那就是妳跟我交往的理由嗎？」
那……是說現在？　還是在講以前？

彼方：「對不起……」
彼方：「那時候想……正午應該可以幫我消除吧……」
彼方：「幫我淡化走偏的感情、邪惡的慾望，所有所有……我想如果是你的話，可以幫助我解脫吧。」
彼方：「對不起……當我發覺奶奶去逝的時候，我竟然鬆了一口氣，
我好害怕……原來我心裡是希望奶奶消失的……」
彼方：「發現自己竟然是那麼的不可原諒，真的很對不起……
說不定我只是想利用你，逃避那些不安與罪惡。」
彼方：「所以……我才離開你。」
正午：「…………原來。」
雖然一知半解，但我好像可以了解彼方的心思。
我……

手機響了！　這個鈴聲是……

正午：「抱歉………」
我打斷彼方，拿起手機。
正午：「………………」
－－是音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