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 不學詩,無以言
說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孔子稱:「不學詩,無以言」就可以看出「說話」的基本功要求頗高。當然我們也不能斷章取義,刻意漏掉下半句「不學禮,無以立」。畢竟使用語言只是一種技術,真正重要的還是為人處事的態度。
為什麼我們的官員們有如此多「託詞」,而其支持的媒體大量使用導果為因的「話術」作為評論呢?一方面固然君子如麟鳳,難求而不易留養,小人易進如蛆蠅,腥羶所在,瞬息千萬。另一方面,卻也藉著「官方」與「輿論」的地位捍衛權位與既得利益。
「一個高明的政客畢然要精通一條藝術手法:那就是要多說話,但內容必須空洞。」(林語堂「蘇東坡傳」)
南方朔:內耗只是無能的托辭
最近一二十年,我的學術興趣轉往語言學,包括語辭的考古、語法的運用、語意的分析,最後到論述的形成,以及語言中的偏見和語言控制等都是我的關切範圍。
我發現到,古漢語言裡,實在隱藏了太多問題,例如凡夫俗子亂搞性關係,就被說成是「奸夫淫婦」和「下流」,但如果士夫夫官僚亂搞,就會被說成是「風流」和「紅粉知己」,漢語說貪污,全被冠上「孝敬」、「人情」、「互相關照」等帽子,當貪污被說得很合乎社會現狀,難怪自古以來,中國官場的貪污才會泛濫。再例如:漢人一向敵視人民,當人民聚眾表示不滿,就會被說成是「造反」,官僚的鎮壓好像就有了理由。
近年來,由於語言的社會控制更趨成熟,台灣已出現了許多倒果為因,顛倒是非的新語辭,在此先舉兩個例子:
一個是「內耗」。近年來台灣政府無能,政治及社會全亂糟糟,尤其是立法院本於監督的職責,當然要發聲,於是台灣保守的媒體和學者就發明了「內耗」這個名詞,配合了這個名詞,還有「藍綠惡鬥」這種說法。但這種說法其實都是很奸詐的混亂是非。
任何一個國家,權力都有大有小。權力最大的乃是行政體系和執政黨,它有龐大的官僚體系,又控制了巨大的預算,以前就有美國學者估計過,行政權如果有九十分,國會權只有十分,其他如媒體權,人民的抗議權等則少到幾近可以忽略的程度。
這也就是說,如果一個國家的政府有能,單靠行政權就可以充份發揮,國會對它的約束是很小的。但近代許多政府無能,它自己做不出好事,遂形成了一種「卸責機制」,它將自己的無能推給國會的制衡和人民的反對。所謂的「藍綠惡鬥」及「內耗」就是典型的卸責語言。
它根本不是「惡鬥」,而是「良鬥」,但台灣的保守媒體本質上即不接受這種民主,它們只相信一呼百諾的行政專制,它們刻意要去醜化國會的制衡,於是倒因為果的將國會的「良鬥」講成是「惡鬥」,也將人民的不滿醜化為亂源。其實無論國會與人民的表現,它對行政體系的影響均極少,這也就是說,一個國家的治理無能,行政權才是主因,其他權只是果。媒體應該去追究行政權的無能才是正確的態度。
這種情況在西方亦然。西方有些國家的政府無能,但保守派學者和媒體不去面對政府無能的問題,卻只說什麼「民主超載」的謬論,認為無能只是太民主所致。其實政府無能,才造成國會的喧譁和人民的不滿。不能把無能的責任推給國會及人民。
現在到了年底,媒體開始總結二○一三年的亂象,「藍綠惡鬥」及「內耗」這種似是而非的說法又開始大量出現。我只要一看到有人大談特談什麼「藍綠惡鬥」及「內耗」,心裡就非常失望,台灣這些保守的媒體更是腦袋漿糊。政府無能才是關鍵,其他的說法都只是托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