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11 19:57:46skyblue
刻痕
你,一直以為, 所有的記憶被遺落在流光的罅隙裡, 永遠被封鎖直至世界銷毀的那一刻……
置身於陌生的南方城市,車站人群熙攘,剛抵達或等待出發, 期待或失落,苦悶或雀
躍,等待或被等待……倘若此刻在人聲喧囂中按下他家的電話號碼, 對電話那端的他說是我 , 他會不會穿越擁擠的人潮,微笑出現在你的眼眸深處……
然而, 你只是凝望暗黑雲絮逐漸佔據灰澹的穹蒼, 無法抑止遲疑的心緒蔓延。
結果,細雨霏霏, 須臾雨勢滂沱。你呆望著在雨中落荒逃奔的人群,驀然所有的人聲車聲被消音,恍惚之間你墜入1999年陽光燦爛的夏天,你在沉寂之中看見書店落地窗前他那專注閱讀的神情……
那年夏天陽光的溫度,塵埃在金色光網裡飄墜的速度, 你依然清楚記得。
煙霧瀰漫的酒館裡, 音樂夾雜人聲笑語持續滲透耳膜。
抽根煙吧。對座的他遞來一根煙。
你沒接過擁有他指頭餘溫的煙,只笑說還沒培養抽煙的習慣。
來到這樣的地方, 不抽煙怎行?他笑著點燃煙, 輕吐的煙圈浮漾到你的面前,你知道那一刻你的眼眸矇上了他心底淡淡的哀愁……
每一次的相遇總讓你恍惚不已,似真似幻。
你總是恍然覺得自己深陷醒不來的夢境。
因為恍惚 , 你無法好好算計你們相見的次數, 日期, 時間, 還有專注凝望他說話的神情的時間。
這本詩集 , 給你。
你含笑接過詩集之際, 他低首輕聲說: 是最後一本喔, 我特意跑了一趟書店給你買下來。
喔, 怎麼知道今年我們會見面呢?若沒見著,你怎麼給我?
今年若見不著, 總會再見到你的, 不是嗎?
那一刻的你只答以微笑。心底有一股暖流以極速侵襲淚腺, 你知道自己當時的微笑蘊藏一絲苦澀, 那是壓抑淚滴滑落而蔓生的苦澀……
若你永遠再也見不著我 , 我們永遠無法相見 , 這本詩集該怎麼給我呢?
為何如此堅信我們在每一次的離別後必然會再相見?
倘若我驀然告別這煩擾的世界, 你依然會留一本詩集給我嗎?
如果這次的相見是我們最後一次的相見, 你偶爾會想起我嗎?
你翻閱著他送的詩集,卻讀不進一句詩, 思緒陷入紊亂之中, 對他吐不出一句問題。你心裡清楚地知道, 所有擾亂心緒的問題將會漸漸在心坎深處化為灰燼。
他永遠無法察覺, 永遠無需回答, 永遠無需痛苦你的痛苦。
最重要的是他永遠不懂你仍一如往昔地泥足深陷, 無法自拔。
兩年前的夏天, 你在書店遇見一張米羅畫作的名信片。
是米羅的藍色系列 , 你買下書店僅存的兩張。
想他會很喜歡這張畫, 闇夜裡你在明信片的背頁書寫自己最近極度低落的心情。
最近的自己, 終於了解前些時候突然選擇自毀的朋友的心情。
那是一種極度深沉的孤絕,他人完全無法了解的孤絕, 仿若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與自己對話。
你以文字向他傾訴自己想告別世界的湛藍心緒,近乎崩潰的情境。
只因你知道當全世界都在背棄自己時, 只有他一人仍會在你瀕臨絕望的轉角處
遞來一枚溫暖的眼神……
如果有人問你甚麼是永遠?
永。遠。擁抱停格的記憶即是永遠。
你持續遊離於幻麗的記憶異境中, 竭力記下記憶迴旋的刻紋,仿若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
耽溺於無止盡的墜落,沉淪於墜落的甜蜜。耽溺與沉淪就是你的永遠。
那天夜裡, 你撥了一通電話給他。
嘿 , 我在看<< 花樣年華 >>。這是第五次。
嗯, 我看了四次。
你曾經跑到深山中找了一棵樹,將你無法告知他人的秘密向樹的深穴傾訴嗎?
電話那端隱約傳來 << 花樣年華 >>的電影配樂,你突然想問他這問題。
結果, 雙方陷入幾秒的靜默。你握住話筒傾聽他細微的呼吸聲。
你始終沒有告訴他自己想見他的心情。
坐在漆黑的電影院裡, 淚滴倏然無聲劃傷臉頰。
妳忘了嗎?多年前我們在菲律賓曾見過面。
有這回事嗎?我都記不得了。
那時妳對我說妳來找妳的男友, 還提起他說自己是沒有腳的小鳥,一輩子都在飛行,只有在死的時候才會落地……
聽完陌生男子的話語後, 她愣住了。沒有答話。
他轉身離開前只看見她眼角閃爍的淚光, 仿若冬夜天空裡微弱的星光, 一種讓人無法忘卻的冷光。
你以為自己已然徹底忘記,記憶卻會突襲冷寂的心。
你以為你可以忘記, 但愈想刻意忘記卻記得愈清晰。
沒有人可以逃離記憶的藩籬 , 只可以選擇性失憶以換取短暫的平靜。
如果坐在你身旁的是他, 也許你會無法自抑地決堤吧。
你仍記得多年前的夢境。他在你的懷裡無止盡地痛哭。你只是默然擁抱他。
驚醒, 淚濕了一大片的枕頭。
你分不清是他的淚水抑或是自己的淚水。
公車停了下來。沒有空位, 你低首站著。倏地感覺熟悉的眼神投注在自己身上。抬起臉 , 只見他坐在車子的尾端凝望著你。
你往他座位的方向望去, 他隨即俯首沉思, 宛若唯恐心事滿溢 ,被你察覺。
偶然的相遇, 沒有微笑, 沒有眼神的交換, 沒有任何的言語。
不斷倒退的風景在藍色的墨鏡裡映成一片湛藍。你徑自望著車窗外的風景,讓自己沉浸於湛藍的心緒中。
車子在市立美術館的站牌旁停下。你沒有回頭地下車。
排隊買參觀券時, 只見他佇立在身後的一隅。
你望向美術館的落地窗, 那張熟悉的面影映照其中。你知道他的眼神停駐在自己的側臉上, 但你終究沒有回首。
你不想探觸灼燙的眼神 , 只能以淡漠的陌路人身份擦身而過。
唯有如此 , 哀傷的濃度才會被稀釋。
後來 , 你在電影院裡看<< 花樣年華 >>之際, 終於了解那天的偶遇是一種難堪的相對。你與他的距離本來可以很近 , 你的遲疑與卻步將你們的距離愈拉愈遠。
凌晨四點 , 他說想獨自到島嶼的南方海岸生活兩個月, 待會兒就出發。
何時才能見面?
不要見面了。我無法面對你。
給我一年時間, 一年後再見吧。
多年後, 你突然萌起到南方海岸走一趟的念頭。內心湧現一股強烈的尋索情緒,也許可在沙灘上尋著他寫的詩句或哀傷的痕跡。
然而, 一切都回不去了。
即使所有的記憶如浪潮般掩埋而來無數次, 你終究尋不著午夜時分不斷向你訴說層疊心事的他。
你決定在下次的相遇裡 , 將他的靈魂看得真切些, 再告訴他你心中的永遠……
041110
置身於陌生的南方城市,車站人群熙攘,剛抵達或等待出發, 期待或失落,苦悶或雀
躍,等待或被等待……倘若此刻在人聲喧囂中按下他家的電話號碼, 對電話那端的他說是我 , 他會不會穿越擁擠的人潮,微笑出現在你的眼眸深處……
然而, 你只是凝望暗黑雲絮逐漸佔據灰澹的穹蒼, 無法抑止遲疑的心緒蔓延。
結果,細雨霏霏, 須臾雨勢滂沱。你呆望著在雨中落荒逃奔的人群,驀然所有的人聲車聲被消音,恍惚之間你墜入1999年陽光燦爛的夏天,你在沉寂之中看見書店落地窗前他那專注閱讀的神情……
那年夏天陽光的溫度,塵埃在金色光網裡飄墜的速度, 你依然清楚記得。
煙霧瀰漫的酒館裡, 音樂夾雜人聲笑語持續滲透耳膜。
抽根煙吧。對座的他遞來一根煙。
你沒接過擁有他指頭餘溫的煙,只笑說還沒培養抽煙的習慣。
來到這樣的地方, 不抽煙怎行?他笑著點燃煙, 輕吐的煙圈浮漾到你的面前,你知道那一刻你的眼眸矇上了他心底淡淡的哀愁……
每一次的相遇總讓你恍惚不已,似真似幻。
你總是恍然覺得自己深陷醒不來的夢境。
因為恍惚 , 你無法好好算計你們相見的次數, 日期, 時間, 還有專注凝望他說話的神情的時間。
這本詩集 , 給你。
你含笑接過詩集之際, 他低首輕聲說: 是最後一本喔, 我特意跑了一趟書店給你買下來。
喔, 怎麼知道今年我們會見面呢?若沒見著,你怎麼給我?
今年若見不著, 總會再見到你的, 不是嗎?
那一刻的你只答以微笑。心底有一股暖流以極速侵襲淚腺, 你知道自己當時的微笑蘊藏一絲苦澀, 那是壓抑淚滴滑落而蔓生的苦澀……
若你永遠再也見不著我 , 我們永遠無法相見 , 這本詩集該怎麼給我呢?
為何如此堅信我們在每一次的離別後必然會再相見?
倘若我驀然告別這煩擾的世界, 你依然會留一本詩集給我嗎?
如果這次的相見是我們最後一次的相見, 你偶爾會想起我嗎?
你翻閱著他送的詩集,卻讀不進一句詩, 思緒陷入紊亂之中, 對他吐不出一句問題。你心裡清楚地知道, 所有擾亂心緒的問題將會漸漸在心坎深處化為灰燼。
他永遠無法察覺, 永遠無需回答, 永遠無需痛苦你的痛苦。
最重要的是他永遠不懂你仍一如往昔地泥足深陷, 無法自拔。
兩年前的夏天, 你在書店遇見一張米羅畫作的名信片。
是米羅的藍色系列 , 你買下書店僅存的兩張。
想他會很喜歡這張畫, 闇夜裡你在明信片的背頁書寫自己最近極度低落的心情。
最近的自己, 終於了解前些時候突然選擇自毀的朋友的心情。
那是一種極度深沉的孤絕,他人完全無法了解的孤絕, 仿若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與自己對話。
你以文字向他傾訴自己想告別世界的湛藍心緒,近乎崩潰的情境。
只因你知道當全世界都在背棄自己時, 只有他一人仍會在你瀕臨絕望的轉角處
遞來一枚溫暖的眼神……
如果有人問你甚麼是永遠?
永。遠。擁抱停格的記憶即是永遠。
你持續遊離於幻麗的記憶異境中, 竭力記下記憶迴旋的刻紋,仿若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
耽溺於無止盡的墜落,沉淪於墜落的甜蜜。耽溺與沉淪就是你的永遠。
那天夜裡, 你撥了一通電話給他。
嘿 , 我在看<< 花樣年華 >>。這是第五次。
嗯, 我看了四次。
你曾經跑到深山中找了一棵樹,將你無法告知他人的秘密向樹的深穴傾訴嗎?
電話那端隱約傳來 << 花樣年華 >>的電影配樂,你突然想問他這問題。
結果, 雙方陷入幾秒的靜默。你握住話筒傾聽他細微的呼吸聲。
你始終沒有告訴他自己想見他的心情。
坐在漆黑的電影院裡, 淚滴倏然無聲劃傷臉頰。
妳忘了嗎?多年前我們在菲律賓曾見過面。
有這回事嗎?我都記不得了。
那時妳對我說妳來找妳的男友, 還提起他說自己是沒有腳的小鳥,一輩子都在飛行,只有在死的時候才會落地……
聽完陌生男子的話語後, 她愣住了。沒有答話。
他轉身離開前只看見她眼角閃爍的淚光, 仿若冬夜天空裡微弱的星光, 一種讓人無法忘卻的冷光。
你以為自己已然徹底忘記,記憶卻會突襲冷寂的心。
你以為你可以忘記, 但愈想刻意忘記卻記得愈清晰。
沒有人可以逃離記憶的藩籬 , 只可以選擇性失憶以換取短暫的平靜。
如果坐在你身旁的是他, 也許你會無法自抑地決堤吧。
你仍記得多年前的夢境。他在你的懷裡無止盡地痛哭。你只是默然擁抱他。
驚醒, 淚濕了一大片的枕頭。
你分不清是他的淚水抑或是自己的淚水。
公車停了下來。沒有空位, 你低首站著。倏地感覺熟悉的眼神投注在自己身上。抬起臉 , 只見他坐在車子的尾端凝望著你。
你往他座位的方向望去, 他隨即俯首沉思, 宛若唯恐心事滿溢 ,被你察覺。
偶然的相遇, 沒有微笑, 沒有眼神的交換, 沒有任何的言語。
不斷倒退的風景在藍色的墨鏡裡映成一片湛藍。你徑自望著車窗外的風景,讓自己沉浸於湛藍的心緒中。
車子在市立美術館的站牌旁停下。你沒有回頭地下車。
排隊買參觀券時, 只見他佇立在身後的一隅。
你望向美術館的落地窗, 那張熟悉的面影映照其中。你知道他的眼神停駐在自己的側臉上, 但你終究沒有回首。
你不想探觸灼燙的眼神 , 只能以淡漠的陌路人身份擦身而過。
唯有如此 , 哀傷的濃度才會被稀釋。
後來 , 你在電影院裡看<< 花樣年華 >>之際, 終於了解那天的偶遇是一種難堪的相對。你與他的距離本來可以很近 , 你的遲疑與卻步將你們的距離愈拉愈遠。
凌晨四點 , 他說想獨自到島嶼的南方海岸生活兩個月, 待會兒就出發。
何時才能見面?
不要見面了。我無法面對你。
給我一年時間, 一年後再見吧。
多年後, 你突然萌起到南方海岸走一趟的念頭。內心湧現一股強烈的尋索情緒,也許可在沙灘上尋著他寫的詩句或哀傷的痕跡。
然而, 一切都回不去了。
即使所有的記憶如浪潮般掩埋而來無數次, 你終究尋不著午夜時分不斷向你訴說層疊心事的他。
你決定在下次的相遇裡 , 將他的靈魂看得真切些, 再告訴他你心中的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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