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內陸帝國》，憶起了一個夢，像是策展人王派彰所說，電影是人的記憶招喚甚至是擬造的記憶(像是《錄影帶謀殺案》那般地媒介超真實)，但是我卻真實地憶起了你，尤其當《內陸帝國》中女演員為了下戲(導演說她演得好還不足夠，必須靠他自己去跟50年代的女主人(她去了東歐的丈夫的老闆去了內陸帝國)告別)，女主人看見她演的戲痛哭流涕，遇見她時給了他一個擁抱，於是女演員終於消散在電影裡頭。

我能何時擁抱你，用你希望的方式？過去的那個夢境，並非一場歡送會，而是一場見面，闊別七十年的相會。我走在昏暗的深巷中，有魯迅式的昏黃，迎來的卻有一個西裝筆挺的狂喜。我之前甚至沒有看過你的照片，在謝其章的《漫話漫畫》中才看見的。你壯壯的，高擓的身軀讓人不知道你當時才20歲，超齡的你的那一代人總是如此，過分深沉，過分有禮。國際人的影子卻屈身在陋巷之中。我從電梯華廈中下樓，旁邊有加州式的盆景和過分冷卻的環境，我走出來，像是走入了《人鬼情》(1983黃蜀芹導演)電影中鍾馗返鄉嫁妹的場景，喧囂如假面舞會，但是，卻一面寂靜，如陸文夫所說的會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栖栖簌簌，你給了我一個擁抱，你並不認識我，所以那擁抱是善意的，沒有所謂的感激涕零，但我夢醒時全身發汗，夢裡或許是熱的，或許是因為你的背膀太過溫暖，我醒來時，確認了你。雖然我知道，我出生的前一年，你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