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8-26 00:52:15承太郎

我在東京遇到的六個瘋子 — 1〔外☆人 篇〕

每一個瘋子的背後,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台灣的瘋子是這樣,日本的瘋子也是這樣.......。也或許就是日本人向來過度壓抑的悲情個性使然,在東京,這麼一個步調飛快,壓力超載,繁華喧囂過頭,燈紅酒綠瀰漫的聲色城市裡,漂亮的霓虹摩天輪,百貨公司,彩虹大橋這些光鮮亮麗的一面背後,同時也不知道有多少瘋子的傳奇正無聲無息地被醞釀。老實說,這些個瘋子的背後究竟隱藏著多少坎坷?我不清楚。這些個瘋子的人生到底存在著什麼苦衷?干我屁事。但,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運的,在本人化身為承太郎身份的這一段人生當中,我可是紮紮實實地和這些東京所孕育出來的瘋子們一一邂逅了。不消多說,這每一段的邂逅,都讓我感覺到那麼的措手不及,那麼的驚心動魄,那麼的深刻難忘,那麼的盪氣迴腸。

這些光怪陸離的瘋子故事,要從一個澀谷的夜晚開始說起。

① 外☆人 篇

天氣燥熱的六點多鐘,正是車水馬龍、烏煙瘴氣的下班尖峰。爭先恐後的人潮猶如要吞噬掉澀谷車站一般前仆後繼,兩顆鼻孔前排山倒海捲來的,是一陣又一陣摻著腥酸臭汗的熱風,整個澀谷上空籠罩著一股炙悶的氣團。
雖然說天氣這麼熱,但長期以來飽受飢饉之苦的承太郎,為了要耍帥、遮掩我那已經媲美埃及木乃伊的排骨雞身材,還是只好硬在T恤外面ㄍㄧㄥ了一件具有強烈視覺增胖效果的橫條紋襯衫。聰明如你一定要問了,為什麼我要耍帥呢?是滴!不要看旁邊也不要懷疑,聰明如你又猜對了,那只會有一個原因:今天承太郎要參加到東京留學以來的第十一次聯誼!嗯哼,屈指一算,距離上一次(第十次)三月二十九日的「黃花崗聯誼」已經又隔了五個多月。唉— ,上一次我們真的損失了好多兄弟,一個個不是被泡泡龍壓死就是被迅猛龍咬傷,歷程無比艱辛,我依稀還記得一位同志被某個肥婆酒後亂性抱著亂舔的時候,沁著淚水緊緊握著我的雙手說「聯誼,奮鬥,救救我!」過程之慘絕人寰,令我至今仍不勝欷噓。現在你總該知道,我今天是抱著何等如臨大敵的心情來聯誼的了吧?不妨告訴你吧,我連榔頭都帶來了,說穿了這一切也都是為了自保。
一個人,一支榔頭,旁邊還蹲了一隻野狗,我痴痴地站在約定的地點,望了望空曠的四周,確定以我為中心的方圓五丈之內沒有半個認識的人之後,我再Check了一下錶上的時間,沈思了半晌.......,我總算猛地發覺自己竟又把「準時 = 等人」這個約時間的最高鐵則給忘了!該死,我今天甚至還提早了十分鐘到!hmm.......,依照過去那些傢伙們平均遲到的時間:「≧1.5小時」來計算的話,我想我應該還有非常充裕的時間可以到附近悠閒地聽個CD,快樂地打場電動,安靜地看兩本書,愜意地喝杯咖啡,再慵懶地大個便......╬ Mother’s!這群混帳東西!是到底有沒有時間觀念阿!這樣子「約六點半」到底是幹啥子屁用的?莫名其妙!
好吧,事已至此,來都來了,還是先到澀谷八公口(地名‧HACHIKOU-GUCHI,澀谷車站的眾多出口之一)前的廣場溜韃一下好了。
澀谷車站的八公口前廣場,通常一到週末假日的晚上,就會有一些流動攤販出沒,但這種流動攤販可不是像台灣夜市裡面那種真的有一台車子或一個攤位在賣東西的路邊攤,這裡大部分是隨便在地上舖塊破布就作起生意來的那一種,其中包括賣二手衣的、賣手工藝品的、幫人家畫肖像的、自己帶音箱出來在路邊走唱的,免費聽你講話的,哦,對,對,說到這個「免費聽你講話」的兄台,我一定要特別提出來講一下。他是一位柳橙色公雞頭、然後穿著橄欖綠童軍服、長相酷似台灣一位不太紅的藝人「蛤ㄚ」的傢伙,他呢,就坐在一張折疊式的童軍椅上,前面擺了個破爛紙箱,紙箱上頭貼了張紙寫著斗大的幾個字:「話を聞いてあげる・無料」(譯:聽你講話,不用錢),然後隔著破爛紙箱,對面再擺了另一張特別準備給要對他傾訴的人坐的童軍椅,就這樣在那邊等人上門。
當然,這麼一點把戲是逃不過本人法眼的,這位兄台我真的是不想揭穿你那卑劣的目的,不過你這泡妞的意圖也太明顯了吧?還不收錢咧!你以為作功德阿!美國時間這麼多不會去打掃街道、扶老人家過馬路喔!我說你該不會是看準了一大堆離家出走在澀谷街頭遊蕩的「失落の女子高校生」這塊市場,所以才大費周章地喬裝成「和藹可親の童軍老師」,擺個破爛攤位在這兒和那些迷失方向的美眉們喇ㄌㄟ的吧?然後為了迎合這些叛逆少女的口味還特地染了那低能的橙色頭髮?怪不得我每次來澀谷看到您的時候,您正在誘拐、阿不,聆聽的對象永遠都是女的!

阿?離題了、離題了,他可不是今天的主角。區區這種等級的泡妞小賊,是不足以列入本人的瘋子名冊的。

「砰!」
正在我專心一意正挑選著超便宜二手衣時,肩膀突然被一個扛著音箱走過去的男人給架了一記拐子。男人絲毫沒有意會到自己那一記可能會導致他生命危險的拐子,繼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好傢伙,好傢伙,這年頭敢架本少爺拐子不道歉的人也不多了,我實在很佩服你的勇氣。我放下手上那件精挑細選了好久才尋獲的二手衣,轉過身去,用我張牙舞爪的眼神猛瞪著音箱男的背影,乾咳兩聲清了一下喉嚨,陡地使出本人行走找碴界多年的成名絕技:「麻吉Rap魔音穿腦碎碎念吵死你大法」,開始一連串排山倒海的徹剿:

〔HEY・♬・HEY・♬・我的兄弟・♬・怎麼這年頭・日本流行架人家拐子・不必道歉嗎・YOU・不必賠錢嗎・YOU・為什麼幹我拐你說・為什麼幹我拐你說・♬・喝・咚・鏘・咚・♬・扛個大音箱・喝・沒有比較屌・哈・撞人不道歉・喝・沒有比較神・哈・♬・我要的不多・喝・醫藥費賠來・哈・你問多少錢・喝・皮包掏出來・哈・♬・喝・咚・鏘・咚・♬・企呷賽・企呷賽・YO—Oh—Oh—Oh—Oh—Oh—♬—♬—♬〕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人挺得住這招的,在我「麻吉Rap魔音穿腦碎碎念吵死你大法」的強力襲擊下,不知好歹的音箱男總算識相地轉過身來。但就算轉過身來,音箱男也只是用他眼白的四分之一稍微瞥了我一眼,便毫無反應地繼續扛著他的音箱轉身而去。
就在和他四分之一眼白隔空交錯的瞬間,我察覺到他眼白中透射出不屬於地球人的淡紫色寒芒,對超自然現象充滿興趣的承太郎哪肯錯過這個珍貴的線索?二話不說我即刻尾隨了上去,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他迥異於正常人的造型與裝束,深紫色的長髮、深紫色的皮衣、深紫色的皮褲、深紫色的圍巾,在這個攝氏高達36度的夜晚,顯得突兀地近乎怪異。不僅如此,他的左耳際處綁著六、七條令人做噁的辮子,臉上畫著激似美國麥田園上外星人留下的神秘圖騰,而那睫毛也不知是真是假,竟比我引以為傲的腿毛還長,他身後飄來的空氣中甚至還殘留著類似墨汁的特殊氣味。
從他身上這麼多的線索來看.......,
我想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
閣下是來自於麥哲倫星雲的史東巴旺星人沒錯吧!
歡迎光臨!真是稀客、稀客!您怎麼會想到要來敝星球旅遊呢?
無論如何,我代表敝星球人歡迎您的造訪,我早就有好多關於史東巴旺星的問題想要請教您了!對了,您的太空船是暫泊於何處呢?敝星球的食物還吃得習慣吧?什麼時候打算回史東巴旺星?介紹你其他同伴來認識認識嘛!
突然間,他放下了他的音箱!
這位史東巴旺星的朋友究竟想幹嘛呢?
只見他從口袋拿出了一支紫色的麥克風,將音源線接好,把遮住眼睛的紫色瀏海撥到一旁,右肩膀前傾十五度,左腳跨出弓箭步,左手順勢壓在他左膝蓋上,右手拿著的麥克風湊進他紫色的嘴唇,
他‧唱‧起‧歌‧來‧了!

〔εθΛκ死σㄩΦΞχ﹏☆﹏♬
νξ⊙殺ΦΞㄆΠ¢ΨΥ﹏♬﹏★﹏♬﹏☆
Ξζ﹌⊕瓩ㄐΔφΛㄐ£λ魔∮Κ﹏♬﹏☆﹏★﹏♬ 〕

可怕,可怕!實在太具有震撼力了!我的「麻吉Rap魔音穿腦碎碎念吵死你大法」簡直形同小兒科一般完全被比了下去,也難怪他剛才不屑地白了我一眼,根本就是不同等級的阿!這,才稱得是碎碎念流的最高境界:「歇斯底里魂飛魄散謀財害命大法」!好!小弟佩服!
這廂我還在讚美他的同時,那廝他忽然間整個聲線往上拉高了三個八度,面容一扭、白眼一翻,整張臉驟然變得猙獰暴戾,他,開始瘋狂地左右甩起他的長髮;他,像厲鬼一般漫無目的地叫囂;他,真假音的轉換一破再破;他,發了狂地嘶吼這地球不曾出現過的音樂;他,咆哮著我聽不懂的史東巴旺星文;他,有如招魂一般的旋律在擴音器的加持之下繚繞在整個八公口的上空,一會兒是那麼蒼勁有力,一會兒卻又那麼可憐兮兮;一曲唱罷,他失焦的瞳孔深邃地眺望著天空一角的史東巴旺星方向,我完全感受到他那份對於故鄉的熱愛以及濃濃的思鄉之情。
可憐的史東巴旺星朋友們,沒想到回不去你們的祖星,竟讓你們感到如此傷悲!我知道,地球是很危險地,地球不是那麼適合生物居住的地方,這些我都知道。遠渡幾百萬光年而流落此地的你們,像失根的蘭花一般,在這個星球無法落地生根,只能用你們史東巴旺星的民俗音樂,對著無血無淚、沒心沒肝的敝星球人們謾罵,嘶吼、咆哮、吶喊。朋友們,這些我都知道,你們都辛苦了,你們真的都辛苦了,真的。如果有一天我哪一個朋友發明出可以將你們送回史東巴旺星的太空船,我一定會請他立刻送你們回去的。所以,就讓我拜託你,
不要再在大馬路上鬼叫鬼叫了!
肖ㄟ喔你!大熱天穿皮衣皮褲在那邊哭腰!
真是見鬼了我。

看來日本這個社會真的是病得很重。


☆ 待 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