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爸共事這一個多禮拜，感觸良多，
距離上次回店裡幫忙，是國中畢業那年的暑假
老爸雖仍像那時一樣艾向外發展，體力卻大不如前，
所能堪載的工作量也不如以往，休息的需求量也越來越大
隨著對親情的體認日漸加深，跟著老爸四處奔波，
看他這把年紀了還得為湖口賣命，內心就溢出未曾的強烈不捨，
回想起老媽在我還小時就像個女強人跑比現在更多的工地，
就又是一陣奪框而出的酸楚

表面上總說著這樣能讓生活充實，但我們也看得出底下的壓力和疲憊呀!!
某晚收工路上，老爸說著開始作藝術玻璃後，
最快樂的時光莫過於一個人住在現在的工廠那兩三年，差不多是我上高職時吧，
一起早來能聽喜歡的音樂，假日能安排興趣的休閒活動，享受沒有打擾的美好，
這般心境不難體會，雖然我們身世都是小老婆生的孩子，生長際遇卻大不相同
我年幼時整天年在老媽身邊，吃糖果吃到蛀牙，冷氣房裡打電動，
老爸九歲就寄人籬下，難得碰面的爺爺送他的球卻被屋主小孩霸佔，
半夜還曾被倒吊榕樹，受欺辱程度可見一番，
爺爺在老大還小時就猝死了，好像是奶奶不讓他們見面，
爺爺急得腦神經斷裂，車途中不告而別，不知道奶奶這麼做讓老爸怎麼想，
他也不曾提及此事

老爸在十六歲甚至更早就一個人到台北出社會，人生履歷比起我們這些小孩都來得豐富，
加上他記憶力好又愛看書，若說『 智慧來自於母親 』方可成立，
那父親的才智真是我望塵莫及，雖叫人尷尬，但遺傳到意志中求上進的本質也受惠無窮了

當兵時老爸經常回憶的時期，不知道是否和當兵時免受經濟壓力有關，
當兵同是老爸看最多書的時候，存在主義也在這時涉略，第一次投稿就上報也是，
之所以當上文書，也是某次弟兄都喝酒去了，只有他一個與書相處，碰巧連長碰見，
就將文書的職缺委任老爸，之後連長器重程度，有時老爸睡過頭，弟兄都出操去了，
連長還幫他留早餐在辦公桌上呢
他們的關係到了老爸腿五仍保持維繫，連長過世時老爸也前去上香致意，
凡是對老爸有恩，他都銘記在心，我能記住別人的好正是受他影響

雖然父子意志屬同根底，但戀愛觀可截然不同，我是追求單一關係，
老爸則是交友廣闊，桃花不少，旁人眼裡可能會認為他愛拈花惹草，
對他來講，這則是很正當的對應交流，也是這樣逼得老媽很沒安全感
對這只要稍加理解，不過就老爸分析能力強，很快就能獲悉對方思路，
自然博得好感，但這點就算他本身沒意圖，身旁的女人不可忍受
但老爸當兵前同時根七八個女生交往，現在還會跟朋友去坐台酒間，
我就不知該怎麼解釋了，有次他還待我去跟檳榔西施認識，我嚇得躲到後面，
他還跟年齡相距的檳榔西施談笑風格，不過這方面的長才我可是不想跟進

老爸年輕時也常跑戲院，還會一個人去，最喜歡的類型是戰爭片，
和喜好歷史應互有關聯，他說戰爭片總能顯現人的渺小和生命的脆弱，
尤其陷入險境和面對死亡時的暴露恐懼，常是深刻的人性特寫
( 除去戰爭片看得多，連費里尼都認識，可見見識之寬廣 )

經由歲月長年的沖刷，老爸顏容已被皺紋拉沉，不笑的話還真像帥人，
但在我這個年紀時，照片上的他可是文質彬彬，那種氣質說真的，
騎偉士牌要不迷到眾生也難，不，我是說，歲月的力量真強大

容貌雖變，對於政治的熱衷則毫無消退，雖然老爸年輕時曾加入國民黨數天，
當兵受到國民黨培訓的連長器重，但老爸對國民黨可是深惡痛絕，年輕時閱讀不少黨外雜誌，
還帶著我媽參加黨外運動，記得小時後家裡還有黨外發行的錄影帶
但老爸並非看色不看人( 雖然投票也不會投給國民黨 )，而是國民確確實實有太多惡行，
無奈今天不分黨派的政治人物多只會嘴上功夫，底下貪污，每早老爸看報關心政局，
總不免感嘆連政治人物都言行敗壞，心律功能已不如前的他每講到憤慨處，總是為他捏把冷汗

如果老爸有背景有學歷，依他的辨析才能和道德觀，成就絕對不僅如此，
多少會替他的際遇感到惋惜，但老爸總教導我們除了要為目標積極和克服困難外，
也不忘了別凡事強求，懂得知足和順其自然也是一門學問
我常覺得老爸很了不起，主要是他遭遇這些風波和挫折，卻不被打敗而自我放逐，
仍保持正確的價值觀和良好操守，除了愛發脾氣又有點沒耐性外，實是值得仿效的榜樣，
這筆留下再多的錢都難得

敖了這麼多年，如今在各種展覽競賽獲得肯定，電視台陸續採訪，
明年又有望在新竹的玻璃工藝博物館開個展，作為他的兒子與有榮焉，
最後除了透過不好意思當面傳遞的健康祝福，還要大力喝采：
『 老爸，真有你的！！ 』

寫於2005.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