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與李康生共同出品頗具爭議的電影『 天邊一朵雲 』
對我而言，若沒做事先功課，所獲很可能會是一片空白的觀影心得
不過只要把報導上所說的『 西瓜是性的象徵 』和『 水是愛的隱喻 』
再把蔡明亮本人所說的：『 整部電影不過是個愛情故事 』
這三項原則帶入，那整部電影的基本建構也就一目瞭然了

從一開始AV女優將西瓜放在私處等待李康生出現
這行為很明顯的是完熟的性正在等人採蜜
也就是渴求高潮的狀態（ 人人皆有的生理需求 ）
後來李康生出現
（ 在此姑且不論大多數人是如何表現調情前奏這觀點帶入情節之中 ）
觀眾很明顯地能從畫面中觀察出李康生在搔弄西瓜的同時
並沒有為自己帶來一絲興奮及喜悅
（ 這段『 西瓜 』轉換為AV女優私處的代表 ）
接著李康生將私處挖出的瓜肉餵食著AV女優
這個動作業是頗具『 性 』探討意味
尤其當李康生舔吻著AV女優灑滿全身的瓜之瓜肉時
總有影射『 性 』這行為僅只於單方面（ 或男或女 ）的自娛

再來就是AV女優滿足般的淫聲浪語圍繞著重複機械動作的李康生
也是內心狀態對比之一
尤其當李康生將掏空的『 西瓜 』戴在頭上進行性交
卻又因為不配合擺震這動作來掉落在床，李康生卻又把它搶戴會去這動作
雖因看來滑稽而博得許多觀眾笑聲
但我卻深刻感受出這是場強調腰間擺動來自意識催促的安排

性交的場面過後，李康生獨自回到廁所
神情落寞好似不言而喻『 性 』總只是短暫填補


換到女主角陳湘琪是在一片缺水的新聞聲中出現
新聞內容（ 沒記錯的話 ）先是正值旱季卻西瓜正旺的報導
接著帶出這塊土地上每個人享用『 西瓜 』的方式不同
有的人慢慢品嘗，有的人張牙裂嘴，甚至出現『 吃西瓜 』大賽
在西瓜之後的下則新聞，是呈現目前缺水的狀況
隨著報導焦點前挪，觀眾得知隨著夏季來臨
民生用水跟著倍增，接著廠商供不應求，最後陷入一片求水聲

當劇情進展到這裡時，我的腦中便有個觀感浮現
從『 西瓜 』談起吧
每當熱季來臨，人們便對解渴趨之若鶩
無止盡般揮霍的形成反映出垂手可得的『 西瓜 』之廉價
看看果皮上沒啃完的果肉，汁液四處噴濺，
更多的是不被拿來好好品嘗反而比較食量的表演式競賽
但有季節性的西瓜（ 有時效性的性 ）也只是暫時的替代品
就像高潮的滿足不但不長久還常換來漫長的虛靡
不是嗎?

在『 西瓜 』之後放上『 水 』的新聞頗有指涉的意味
好像在說著愛情的源源長流才是長久之計
卻在媒體的煽動造設下，成了以物易物的消費品一般
不僅如此，
更有控訴這媒體當道的時代下，人們都如同受指使的奴隸
在受到媒體的督促催討後，
有能力（ 卻不一定需要 ）的人們全都去買來庫存備用
這個巧妙的手法帶給我這個觀點
簡明的說就是長久以來一窩蜂的現象
螢光幕前的人們看到哪裡有趣受到肯定就蜂擁而至，
比如早期的葡式蛋塔到最近拉布拉多的購養
從嫁入豪門是幸福標地到這陣子的模特兒熱潮
一體兩面的說明了這個社會的組成已變成由
操弄商業機制的媒體弄和毫無主見的人們


回到陳湘琪的畫面
她看來就像是個等愛的情懷少女，此刻對愛與性都有好奇與憧憬
從她偷偷品嘗安置在冰箱裡的西瓜外皮就可略之一二
（ 但那畢竟只是表皮的氣味，與實際品嘗大有差異 ）
到她獨自停留橋上看到在河裡漂游的落葉時發現
有的孤影尋進，有的彼此相距不遠卻拉不進，
也有三片並排同行，或是獨自走在最前頭也有，
卻沒有兩片交疊在一起的，
這場戲也暗喻了人生旅途上的不一致性與愛情的偶然（ 意外 ）性

後來陳湘琪與李康生由一句：『 你還在賣錶嗎? 』
揭開他們原是舊識的序幕
（ 有人說這句台詞是在呼應連貫蔡明亮的舊作『 你那邊幾點? 』 ）
在重逢後的開頭是李康生以喝不夠要求在一杯的的西瓜汁示意
這部分是影射著『 先性後愛嗎 』?
卻還有一場戲是李康生幫陳湘琪掘出卡在柏油路裡的鑰匙後
水竟然就從那掘開的洞不段湧出，這安排也是滿有趣的對比
後來經由共同生活，儘管對白不多，彼此卻成了生活上的所託
令人意外的是，李康生依舊是以DIY尋求慰藉
這或許又是性與愛未成正比甚至相干的指涉吧!?
尤其以他AV男優的身份看待性，不必以愛為基礎就是起生理反應
來進行性交更交突顯了性與愛的關係為何

但蔡明亮依舊習慣給他的角色些許關心和照亮
歌舞片段中以爬蟲類造型觀顧月亮的心境呈現和
陸弈靜也在歌舞裡傳達出內在矛盾與現實掙扎都僥富新意
還有AV女優用空瓶自慰，瓶蓋卻在過程中跑在體內的片段
在在說明了她對愛也有渴望，也對愛有需要

還有兩場戲也很耐人尋味
之一是侵淫在性交過程的AV女優結束後才發現睫毛不見，
之二是為了A片效果而將水慢慢地些許地灑在身上
卻在工作人員失去耐心把水一往潑盡後促使男女優停擺動作
（ 這段是否隱喻著帶有性多少得依賴自擬的愛，
但湧現過多的愛卻會攻破這假象呢? ）

再來談談水吧
水這元素是流動性，隨處可見未過濾的，可以乘載固體，
可（ 被 ）滲入不同液體，也是可裝慎成器的隨身攜物
讓我感到有趣的莫過於在人之間出現的水多以瓶裝居多
帶入了我兩個觀點，
一是反思愛是屬於內在還是外在的?
二是你我瓶內的水質相不相同呢?
其次就是說明了現在人的集體意識（ 習慣 ）：
總是很保護自己的愛，就像用瓶子裝起來這動作
不隨便給也不想見光，而尋水（ 愛 ）的人態度也很低迴
不用嘴巴坦言更不以行動表示，總是等待有人來填滿手上的空瓶
就算表面上不以為意毫不在乎

隨著概念的推展
性與愛交合的可能也漸行漸遠
不過再導演刻意的穿插下，有幾場是性與愛的交會.對立.衝突戲
之一是陳湘琪挺著西瓜爬樓梯，乍看之下就跟懷孕一樣
（ 或許導演也有這方面指涉的意圖 ）
仔細一瞧卻又不然，就像是尋求配偶的發情
在遭到李康生厭惡的用瓶水丟擲後逃之夭夭
之二就是陳湘琪與AV女優的交會
隨著李康生的逐漸成型的愛（ 陳湘琪 ）消彌了毫無趣味的性（ AV女優 ）
當陳湘琪賣力地拖移宛如死屍的AV女優，都是帶有性與愛不成正比的表示
之三是最後的高潮戲，李康生一邊無意識的，習慣性的抽動腰部
一邊臉孔麻木不仁的眼神裡卻像在對著窗外的陳湘琪發出求救
這樣的畫面持續許久，一直到高潮的那一刻，
李康生才抽離AV女優，將精液射入陳湘琪口中
這一幕看得許多觀眾怵目驚心，驚慌不已，而我也感到十分震撼
震撼的來源是李康生的坦然，也是現代都會中難能可貴的勇敢
或許我們可以藉由這場戲，回過頭來探討
為什麼情侶（ 或有婚姻的夫妻 ）間也保持著巨大的隔閡
而未見一條寬廣的溝通管道呢?
為什麼人與人之間的冷漠，讓我們既帶著防備意識也極少傾聽他人心聲呢?
為什麼總要到崩離或驟別的那一刻才肯卸下姿態侃侃而談呢?
太多的不具名的為什麼使得我們的社會看起來如此的荒謬啊!!
不只是我們經常出賣所謂『 暫時的 』良知或身體來糟蹋生命而已啊..
別讓我們都像劇中的李康生寧可以幻想作為性的寄託，
也受害怕被透視或失去保護表皮而不肯向陳湘琪表明愛的需求


回到AV女優這個角色定位的探討
我認為她原本只是李康生的性幻想對象，
但在不同階段和背景下卻是另具功能的代表符號
最深刻的是陳湘琪踩在李康生腳上邊走邊轉的輕盈，
對比著最後昏迷需三個人才抬得上床的AV女優的沉重
說到AV女優的身材，的確是豐滿了點
但當我看到許多觀眾嘲笑著她看似臃腫而難以拖行的醜態時
卻立即有著這是導演對觀眾的質問的感受：
『 若會對著肥胖的體態嘲笑，又憑什麼去辱罵色情呢? 』
我知道這兩者看來沒有直接關聯，但這不都是只依表面去斷定的嗎?


在高潮戲的最後一刻，『 水 』又出現，且是極具份量的關鍵
精液是種液體，眼淚也是
但我們卻不知陳湘琪的眼淚是來自於喜悅還是淪於痛苦呢?

高潮戲後場景回到李康生獨自一人在床上醒來
無非是極具落差的安排，耳邊響起老歌『 天邊一朵雲 』
完整地呈現『 人終將是孤獨的個體 』的蔡明亮一貫風格理念
但這有趣的片名隨即帶給我一陣思索：
『 為什麼不叫 天空一片雲 還是 天上一朵雲 呢? 』

總之，整部片的觀影狀態之於我如同參與了一場心理治療
原本模糊不清的盲點都有了清澈的頭緒，
尤其是不再覺得性交該稱作為『 做愛 』一樣

當然有需多人評論整片沒有劇情或內容可言，
但換作我來看卻認為這是一部十分貼近現在人生活的電影
我們每日面對的不都是一成不變的內容嗎?
尤其是帶著職業包袱的成人們，
這作品讓我們重新省視了一直存在於生活週遭，
我們卻不曾注意其作用的各種事物

所以我會覺得我們的社會需要再次解嚴，
這是蔣公銅像在電影裡帶給我的啟示，
性與愛的意義需要受到直視，不該再以竊竊私語的扭曲
不再以黃色笑話的心態去看待它，也不該予以A片裡的誇張表演感到認同
應該有個開放大家討論的地域，給予接納與包容
其實在我們的社會哩，不只是性與愛有這樣的需要，
藝術與色情的分界也可以，媒體自由與隱私侵犯也是當務之急呀
還有更多未曾受到重視卻普遍存在的問題不是嗎?
別浪費了『 天邊一朵雲 』這個契機與先鋒啊!!


當然囉，西瓜與水還有整個故事
在不同的地域或時代都可以丟入不同的觀點
就算你想把它看作不同的象徵帶出不同的結論又何嘗不能呢?


此外，在『 天邊一朵雲 』從受獎到回國
從審查到上映，從宣傳到討論都讓我有零碎觀感

首先是媒體噱頭式的炒作有些不妥
雖對具有分辨能力的觀眾來說並不會因此失焦
但相對的，
媒體並沒有對那些不懂要怎麼看卻買票進場的觀眾幫助
讓他們知道是來看些什麼，看完了獲得些什麼
對媒體這方面的表現實在相當失望

而每場幾乎都有觀眾離場
有的是感到索然無味，有的是認為太過露骨與殘酷
也絕對有一部分的觀眾離場是因為看到這面鏡子反映了他們自己
就像被掏空了一樣，因為它們也曾這樣出賣自己和玩弄別人身體吧

此外在大部分的記得會上
多數是由蔡明亮發言
我認為這不只說明了演員對導演的信任
也展現了作品為重團隊優先的良好典範



以下是『 天邊一朵雲 』部分新聞摘言：

１．他則認為這部電影是「非常色情的非色情電影」，
因為他是非常嚴肅透過拍攝A片的過程，來探討某些價值判斷的錯亂，
與部分心靈的死亡。而他則同意一位法國女記者的觀點，這是「愛情的救贖」。

２．人心透過情慾可走到兩極去，不是寧靜就是狂暴，
而情慾也可探討人的身分問題

３．耐人尋味的是，這部蔡明亮最驚世駭俗的電影，
卻也是他正式成為佛教徒的開始：「我以前很喜歡佛教，
但一直不願意變成教徒，因為總害怕會有很多各種戒律。
但在拍這部片之前，我皈依了，我問師父：『 我需要做什麼改變嗎? 』
他說：『不用啊，你就做你自己就好了。』
我皈依之後才發覺，不過就像是『回家』，我還是自由的，
可以走進走出，什麼都不用改變。」

４．全片的重心是透過拍攝A片的過程與相關人員的心境，
來剖析變調的社會價值。蔡明亮嚴肅的說，很多人都看過A片，
但希望某些人不要一觸碰A片的拍攝過程就衛道了起來。

５．李安對「天」片充滿了期待與焦慮，
「期待是因為不知他又會帶給我們什麼樣具有啟發性的東西，
焦慮則是因為不知道又會被挑到哪一根神經。」
他笑說：「色情是藝術的原料，藝術又可以是色情的包裝，
很難分得清楚其中的分別。阿亮是一個非常特殊的電影工作者，
每個人每天都在想色情的東西，只有他想到這樣一個方式來拍。」
李安表示：「我拍片多年，相當清楚道德在人際關係間是很重要的，
但道德之下往往卻隱藏了很多真正的自我，阿亮在這方面非常的勇敢與真誠。」
他並對片中演員的表演相當嘆服，認為蔡明亮能夠如此使用演員的身體，
自己一定也經過相當的掙扎。


７．他說，每個人都像天邊一朵雲，有人說雲是天上自由飄盪的，
他則認為雲不自由，他是隨風而動，所以每個人都應該珍惜、因為有風才有相遇


ＰＳ˙看完了這篇影評，你還會只對口交的畫面有興趣嗎?
　　　如果覺得這篇不錯，給我一些留言鼓勵吧，打超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