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綠水故鄉情(上)

【作者：福星國小金美琴主任】

(124線上南灣報馬廷雨謄稿編輯)

本篇曾榮獲台灣新生報副刊塵世印象徵文入選作品

古早的南庄，彷彿是卡通龍貓故事裏的情景浮現，

黑漆漆的南庄森林，金家姐妹是否曾經坐過龍貓公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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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深處有一條河，潔淨瑩澈，日夜潺湲，從遠遠的、高高的山上流下來，流過我無憂的童年，流著我悠悠的懷鄉夢。

四十五年前的一個夏天，一輛卡車載著我門一家六口，以及一些笨重的、不值什麼錢的傢俱，一路塵土飛揚，顛顛簸簸，走過一個又一個鄉村，最後走進山裡，停在一顆茄苳樹下。樹後面有一間房子，父親把我們四個孩子抱下車來，告訴我們，那就是我們的「新家」。

 這個家並不新，泥土牆已出現斑駁，有些地方的泥土甚至整塊的剝落下來，露出裡面的竹籬。房子還算大，兩個房間，一個客廳，一間廚房，廚房裡有一口大灶，兩根直筒筒的煙囪穿到屋頂外面。房子後面有一片果園，種有橘子、芭樂、楊桃、李子、桃子等。

父親是榮民，任職於山林管理所，工作經常調動，所以我們也常搬家。這一次父親告訴我們將不再搬了，他和幾個榮民伯伯被派到深山裡開墾荒地，於是我們買了房子安定下來。

「委屈你們這些孩子了，這裡到學校上課，最快也要一個鐘頭……」父親疼惜的說。 那一年我剛上小學，哥哥六年級、弟弟四歲、妹妹兩歲。每天，父親到距離家更遠的二十四林班工作；我背著書包尾隨著哥哥，走到五公里外的鄉裡小學讀書，開始我的識字生涯。

母親常說我小時候憨憨的、傻傻的，我也確信，我的腦海有關於七歲以前的記憶，幾乎是一片空白；直到搬進了這裡，才像開竅似的，突然靈活起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認識我週遭的人、事、物，滿心的好奇與歡躍。

我很快的便從大人的談話裡，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叫做「小東河」，這是個小村落，位在兩重山巒之間，這一邊山下是黃土路，順著山是綿垣蜿蜒，那一邊山下是河，河與路之間便是田園。我的家就在這一邊的山坡上。

小東河大約住著二十幾戶人家，十餘集中在前段，我家及另外五六戶人家星散在小東河的後段，有的甚至在深山裡。 稍長，在課堂上、在老師口中，我知道「小東河」只是我居住的小村子，我們所屬的鄉叫做「南庄鄉」那是苗栗縣內一個風景絕佳的地方。南庄，南庄，好美的名字！直到我長大，負笈他鄉，立足社會，每當與我的同學、朋友提起「南庄」兩字時，我都會忍不住以她為榮、為傲。

我家前面有一片大小不一、拾級而上的梯田，春天來了，我帶著弟弟蹲在屋前茄苳樹下，看著阿松伯公率領一群兒子、媳婦、孫兒們下田插秧，他們個個動作俐落，把一撮撮秧苗插進水田裡，行列整齊。休息的時候，阿松伯公會叫我們姐弟一塊兒吃點心，那些點心多半是湯圓或米製的糕點。很喜歡吃點心的時刻，更喜歡吃點心的時大家那種熱切、滿足的樣子。

經過施肥、除草，稻子長了、熟了。伯公會先割下一畝田的稻子，然後把田裡的土挖鬆、再推平，等泥土乾了以後，上面鋪上一層牛糞，牛糞乾了，就成了晒穀場。

本來覺得牛糞好髒，伯公怎敢用手去搓、去揉？奇怪的是，伯公像變魔術一樣，不久那畝田就變成平平整整的廣場，起先我小心翼翼的不敢踩上去，後來發現牛糞並不臭，也沒沾到我的腳，索性脫去鞋子，趁伯公還沒有晒穀，在上面奔跑、跳躍，好不過癮。 稻子全部割完的那天晚上，總要準備很豐盛的菜，大夥兒慶祝一番，俗稱「做喜功」，想來是慶賀豐收，也慰勞辛勤的家人。我最高興父親帶我去參加「做喜功」，大人在吃飯喝酒，我們吃飽了在院子裡玩，那熱鬧的氣氛，真像過年。

鄉裡有很多煤礦。記得我讀六年級時，曾在參考書的補充資料裡讀到：南庄是台灣煤礦重要產地之一。鄉人除了種稻之外，大部分是礦工。大概是薪資太微薄吧，父親最後辭去山林管理所的工作，也加入了礦工行列。 那時候在礦場工作，「運氣」很重要，有些運氣好、碰到好煤層的人，可在數月發一筆財。運氣不夠好的人，終其一生，辛勞之餘只夠一家餬口。等而下之的，碰到瓦斯爆炸，因而送命的鄉親也不在少數。

就我記憶所及，父親從來沒有好運過，不但不曾發財，甚至因為薪水被壓期（十五天為一期）而常領不到錢。我們都過慣了貧困的日子，倒不介意父親沒有像別的礦工一樣，賺了大錢；而是礦場的危險，讓我們處在日日憂慮、害怕的煎熬裡。

父親平常下午三點左右便回到家，有一天，天都黑了，父親還沒有回來。那時候兩個妹妹已相繼出生，母親背著小妹，我牽著大妹，哥哥、弟弟在家裡，我們到蕭家去，蕭伯父的兒子和父親同在一處工作，母親想問蕭伯父的兒子是不是回來了。我拿著手電筒穿過一片竹林，黑漆漆的森林令我害怕，更害怕的是父親萬一出事，我在心中不停的祈求上蒼保佑。看到蕭伯父，他也眉頭打結、憂心忡忡。母親就更愁了，繼續等，我們好怕是別人差來的壞消息；還好，那天夜裡十點多，父親和蕭伯父的兒子都回來了，原來礦場真的出事，又有兩個人被埋在地層裡，父親為了幫忙救人而晚歸。(下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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