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
寒冷的空氣、寒冷的日光、寒冷的人心與寒冷的經濟－－若要說還有什麼在這城市裡是溫暖的，大概還有便利店裡冒著熱氣的要價關東煮與不斷被炒作的連續殺人犯新聞。

「你們這些浪費人民公帑豢養的豬腦警察！難道只會去追查那些腦殘藝人的毒品嗎！？幹什麼吃的！人民現在正受到嚴重的生命威脅！我要求立刻公布搜查進度！一直說什麼偵查不公開，其實是根本拿不出進展來對吧？混帳！」油光滿面的民意代表在記者會上誇張地拍桌，背後貼滿了許多五顏六色的華康楷體與插圖組成的奇特紙張，有如共產黨宣傳的大字報。
沒有什麼比起抨擊政府無能還要更能讓自己曝光度良性上升的好方法了。

記者席裡有一位年輕的制服女孩，她認真地作著筆記，不時還會抬頭看一兩眼眼前的民代噴口水的樣子。大概是學校的自由調查作業吧。
民代終於發完牢騷，用滿意的眼光巡視了一下場內，便起身離去，鎂光燈有如潮水般地照亮他的臉龐－－這起碼應該會登上明早的報紙副版吧，若是那連續殺人犯沒再砍人的話，還有可能上頭版，想到這裡，他滿意地笑了。

女孩不予理會起身追去的記者群們，仍兀自專心在筆記上。
就好像在決定一個物品是否有價值被收藏般地作著筆記。

＊

淅瀝淅瀝－－
雨很小，冬季的雨點向來沒有夏日的豪邁灑脫，只像茍延殘喘的燭火－－無力但仍然持續著，然而這種無數微小的集合，也能蓋過所有的聲音，當耳朵習慣了這種近似於白噪音的頻率之後，便什麼也聽不到了。
所以女孩的腳步聲也被蒼穹所忽略。

啪嚓、啪嚓。
一雙象牙白的布鞋在雨裡，朝這個垃圾堆積場踏來。
她走近了那台報廢的轉蛋機。那是一台較老型的機台，有著鏽斑駁駁的金屬高腳架，它的塑料外殼被黑色防水膠帶徹底封死，看不到裡面裝的是什麼，這反而會讓人有種想要去試試看的未知神秘感。
極少數，只有極少數中的極少數才會知道這台轉蛋機，平常的時候它只是台沒有反應的廢鐵罷了，但每個星期一的清晨五點到五點三十分，它將甦醒成惡夢的都市傳說。

喀嚓。喀、喀、喀、喀。咚。
一連串像是要扭斷所有關節的脆響，在雨的節奏裡蔓延。
喀咚。隨著結束的音符，一枚全黑的扭蛋掉了出來。

「啊呀。」
女孩的瞳孔呆愣了半秒，似乎有些什麼一閃而過。

「......是限定版呢。」
她怔怔地說著。這個東西，在黑市起碼可以賣幾百萬吧。
於是她打開了扭蛋，將「一比一人體眼球－右黑」的零件拿了出來。







男孩在簡陋的早餐店吃著雞腿堡，面前的早報上斗大的標題似乎已經發霉似地印著連續殺人犯的新聞。
「......還真是一成不變啊，殺人有這麼好玩嗎？」他嘆了口氣，又嚥下了一口沒熟透的雞腿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