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瓶鯨魚

他說：「酒又不會壞，下次吧。」
她說：「喔。」

下次，不知道是何時，她不是很有耐性的人，但音響比她耐性強，Leonard Cohen繼續播放。

那瓶紅酒就擱在桌上，沒有保溫17度，每次看見都刺眼。

當她第二次主動跟他提分手之後，男人遲遲不願認領，卻經常提起這瓶酒來提醒她的誠意。她感覺兩個人的事變得詭異，她彷彿是寄物櫃，欠著他，原來是去歐洲誠意帶回來送給他禮物，後來卻變成奇異債務；原來想一刀兩斷，竟牽拖不斷。

這樣的正負情感債務，跟情緒有關，跟彼此忙碌有關。

她即使忙昏頭，依然超想說：「酒也許不會壞，可是，人會壞。」音樂不會過期，心情有賞味期限。

Leonard Cohen是他們的主題曲，好久沒遇到世界上竟有個男人在某一瞬間竟跟她有相同主題曲，是糾葛的原因。

那夜，從男人家移位到女人家，各自的音響按下Player都是相同的歌曲，CD都剛好放在那位置，是巧合，也是意外，Leonard Cohen的聲音溫馴地找到適當角落，歌曲和情緒緊緊接著，而窗外是狂風大作的暴風雨，兩個人彼此都感覺到驚訝，於是開始激吻。

So Long，Marinne……Oh，No，So Long，My Dear，雖然她不叫Marinne，可是任何偉大的詩人作家寫的文字會讓她想跪下來吻他的腳指頭；任何偉大的音樂人寫的歌，則讓她黯然哭泣；任何畫家的線條或顏色，常讓她無法言語；當然，任何一瓶美妙的酒，更讓她受寵若驚；等等；可是任何她愛的人，她好希望在她還沒壞掉的時候，她還能喜歡著他，感受到真實的他與真實的自己，情緒。

2000年Mercurey Ier CRU/Les Puillets 不會那麼快壞，Leonard Cohen也不會壞，而她會壞掉，對他壞掉，即使她的音響放的是Leonard Cohen精選輯《Songs》。

男人對感情的態度不是精選集，甚至連一張專輯都不算，他像EP，一張一張突然發行，潮流一樣，短期操作，接著為了新專輯（可能是新專輯）可以停頓許久，喜歡音樂的女人怎會不敏感？蠢。而女人一時寬容，是因為男人至少真的喜歡Leonard Cohen。

從音樂來觀看感情，有時真荒謬。

親愛的，如果你真喜歡一個Artist，你一定會渴望了解那Artist一切，在你有限搜尋的一切，一般人統稱這叫做「作者論」。對，如果你喜歡伍迪艾倫，一定會渴望了解他的電影；如果你熱愛約翰藍儂，一定也努力熟知他的歷史；如果你欣賞Willian Klein，一定會忍不住研究他對影像的感覺，等等。

如果你喜歡一個女人，怎麼會不認識她？

為什麼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在一起，情緒卻像在發EP？宣傳期過去，立刻停止，孕釀下一張EP？彷彿日本市場。可是女人不是市場，她不會去等待一張可能銷售200萬張的專輯啊。

當Leonard Cohen的歌沒老去，人都老了，沒力了，剩下來的只是記憶或旋律。好像Bob Dylan經過安和路、Beatles 昨夜走過過忠孝東路、羅大佑去東豐街喝酒，浮光掠影，即使驚喜巧遇，這一切就過了，就過了。浮光掠影。

至於，心口置物櫃的那瓶酒會跟誰開掉？不知道，看緣份囉。女人不想再聽到EP，她只要全套和精選集。畢竟，人一生之中，都不可能只喜歡一個藝人或一張專輯，拜託，美好的音樂太多了。

酒是藉口，音樂比較長久，人生比較重要。優質美酒，短暫時間不會壞，人的心情會壞。

◇水瓶鯨魚作家散步道專欄：水瓶鯨魚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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