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13 10:34:32北極馬

奇萊東稜動物調查行

九月四日~九月十日,士清、偉琮、華彥的野人行

很遜的路線,極品箭竹、芒草,但是回來以後覺得一路都很好笑

三個人都太宅太安靜了,沒什麼好記的,沿途也沒什麼好照的,就這樣一支隊伍

以想像吃為動力的一趟行程……

2008/09/12 Fri 23:28:11

士清的暑假八月中後連續第三發水鹿探查之旅,前兩天多一點有偉琮、我、清徒猴王林子揚、台大小胖,後五天只剩三隻老鬼—不知為何,一路上一直想起黃蓉反駁歐陽克牧蛇僕人的話:「你們這三隻野鬼在這裡幹麼?」也許是因為奇萊東稜風景數量真的是太少又太短了吧?

這一路是調查,工作為上。我們總共看見七隻水鹿、四隻山羌,不計其數的猴子、松鼠、黃鼠狼、黑熊排遺和腳印,及猴子食痕。驚嘆號營地裡有四隻大水鹿,夜半在驚嘆號池裡打滾;大威池有大威王水鹿對我們大叫,表達我們侵佔他地盤的不滿,偉琮和我都膽戰心驚,只有顏士清一直在帳棚裡看笑話。

平安池前陡下,跌跌撞撞,裝滿了定穎紀錄上「清涼可口」的平安池水,又步上往大理石營地的路,仰望兼陡上,數了兩千四百步之後才看見第一塊白色的大石頭,自忖營地快到了,心下大喜,卻硬是又多走了八百多步。士清在後頭一直顧著一年多沒上過山的偉琮,天黑了聽偉琮大喊還回頭找,怕好兄弟有閃失。

將近六年,這是第一次我從第一天就沒有害怕過的隊伍,這兩位老傢伙很安靜卻也很穩,即使常常很好笑;偉琮每天早上和大休時,都會像阿伯一樣做甩手運動,前路不確定時,也不曾出現驚惶的表情,依舊是一派鎮定,靜待著搜尋的結果,找路很能衝,但是穩健。士清只要停下來,不是用GPS定位作動物痕跡紀錄,就是在看地圖、行程記錄,判定時間、地點,認真之餘,異常沉穩;當然,每鍋飯都煮的百分百也是技藝超群,不過,那是通盤亂改我菜單的致禮。

聽說下一隊會有聖閔等人陪同上山,頗令人推許,或許集清大山社眾老友之情義與對山的熱誠,生態界的未來可以期待另一位認真的有為新星儘早出線。然而,這個高大的新星和他同樣仰之彌高的好同學像兩個小男孩,純真地讓人受不了。士清吃完蔬菜義大利麵,會站起來無意識地轉來轉去,喃喃自語:「開心、開心!」偉琮在低潮的行進中會向山林大喊以增強意志;不過,有機會的話,我還是願意試著掌火—平生第一次受到如此鼓舞,讓人打從心底高興。能夠每天大家一起重新討論菜單的隊伍,也十分有趣。

奇萊東稜真的很累,累到暫時想封山,但是能深切地觀察動物,又能在安安靜靜的深林裡遠離過於緊張的情緒,重新整理前程表再出發,深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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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受限於極品箭竹海,不多,傳好再敘。奇萊東稜,什麼都是極品,包括極品隊友!
每段路,還是該有它自己的紀錄—那些其中的人歸來之後津津樂道的片段。不是行程記錄,是屬於一個人的記憶收藏,以後再看到同樣的景致,腦中的指針跳出的總是那些人、事、物。它們也許會彼此複寫,卻不會被掩蓋,就像下次再經過合歡沿線的路,「阿嬤的話」開始飄揚,那個半夜似嗑藥後飛馳的駕駛也將與下一罐Lemon-C應時跳出。

碧池波光粼粼,隱藏在合歡北杜鵑叢下,有一個十歲小男孩坐在合歡溪源看著水底冒出泡泡…;瀧奧毫不留情掃過臉頰的箭竹,葉上雨水沁心寒,水鹿、山羌衝著符合各自尺寸的枝椏橫磨出鞘利刃;晚風股慄瑟宿換裝,車頂昏黃燈光成片溢出。

疊石層累旭陽登山口,振奮衣衫,閃耀一臉光亮,肩挑手提再一次邁向同樣的路程、不一樣的片段;迷霧撤退,遠方長長一線瀑布傾洩而下,那不是濁水溪源,因為這回不是瀧奧懸空的路徑。山上奔跑的生命會繼續,以往的口若懸河代之以沈靜,風揚清波如許,圈圈帶過箭竹叢林裡篇篇故事;城市文明中遺忘的原始,是心頭汩汩滑出的活水。搜尋樹上紅漆,一步踏得比一步更紮實,偶爾出現一些生疏的翻滾,一日或許二十餘次…—友翻,宜援之以手,諷之以數;翻疊的路走起來才精彩,雖然,費的力比較多。

雞腿飯與肯德雞,何者最是快意人生?正逢其時的喜樂才是正解。心無罣礙的燦爛笑容,是最想留存的影像。

2008.9.19 04:30
文院不切實際的山子書于遲來的行後

附記:全身濕淋淋行進於難走路段時,千萬別拍攝,面相實在有待再深刻修行(面壁…泣)。
〈尋鹿記—士清和他的動物們〉一
時間 2008/08/16 Sat 09:11:21

有些名字,在人類學上、動植物學上查得到,但一般人要知道只能是因緣際會,或者是興趣使然,特地去查才會翻出這些陳年老事,知道這些足跡。鹿野忠雄、鳥居龍藏…,這幾個學生登山團體或多或少都聽過、翻過其著作的人,曾經為很多人年少輕狂的歲月增加無限嚮往的空間,模仿著他們,計畫著許多自以為神秘的路線。

二十一世紀最初的幾年,媒體諸公逐漸發掘出一項令人感興趣的戰點,於是每到颱風天,他們就開始上網搜尋學生出隊的紀錄,興奮地轉播,嚴肅地教育那些上電視的倒楣鬼「他們說:『下次再也不敢了』」,往往,事後聽學生陳述,他們根本就沒有說過此類的話。郭正彥當年堅守山上研究,大風大雨不下山,曾引發很多討論;私下佩服他的傻勁,但當時也覺得何不就先下山吧?年輕的時候的確會為很多小節堅持,若擇善堅持到老,是會創出不同的局面,至少,是一個不同流俗的清新樣貌,不會碌碌一生。人可以年輕一生,但也可以從二十二或二十四、二十五歲時就開始一天天變老,再也不具童心或幹勁。

再度聽到師大這個名字,喚醒腦中很多相關的史料紀錄,原來世界這麼小,他就是我們周遭的人周遭的人。未曾細究過郭公的後來動向,也不清楚動物研究的世界原來是寒暑假在野外度過絕大部分時光,但跟著士清的腳步,一窺此間內幕,收穫頗豐。

前人寫的紀錄,每位山胞翻閱過的可能不同一本,但同一時代每個大學山社都有的藏書卻大部分都是同一批,瘋山者在裡頭織夢想、做白日夢,浪擲光陰,不亦樂乎,同時也培養出一股長年難以揮別的傻氣,知者沆瀉一氣,不知者壁上嘲戲,存乎一心。王宏恩的聲音從音響裡傳出,加上其他近似風格的歌組成混合組曲,士清邊開車邊無意識地搖頭,指揮旁邊的學弟拿零食給他,一片接一片,袋子空了,立即停車7-11前補充,上車之後又繼續開音樂、搖頭晃腦、片片入口,彷彿嗑了藥,一陣傻氣,但方向盤倒是十拿九穩,九彎十八拐隨心所欲—除了中山高過頭衝到斗南才又迴轉埔鹽,一臉懊惱。

中夜時分,動物火戰車先是衝進小風口停車場,冷颼颼的一晚,在合歡山遊客中心後方隱蔽之處翻覆難眠中度過。朦朧於熱水器的搭搭聲,又驚醒於似金翼白眉的警戒音「丁—丁—丁」之後——搞怪手機的鬧鈴。

火戰車後車廂布滿到台灣各地探查的砂土,一打開後車門,一陣混亂,大背包加許多器材,塵揚金暉,掀開820林道及瀧奧之旅。一位老傢伙帶著一個猴王學弟和一隻老猴子,結合自己的興趣和專業,背上大背包去追索動物的行為,山與家各半,餐風露宿,食簡事繁。

820林道平平緩緩,晨陽和煦,照得人亦懶洋洋,速度始終比擬於老人家。以前晃眼即逝、從不在意的很多痕跡,在士清一一辨認教學之下,變得很有趣。小樹上的山羌磨角痕、鬆土地面翻騰洶湧的山豬拱痕,及路徑上不顯眼的松鼠、黃鼠狼、山羌、山豬、猴子排遺,都顯露出一個小動物的生活。勘查每一點,初期是頗枯燥的,但是一點一點串起來,一條路上原來住了這麼多「居民」,每位居民都有自己的習性,卻因食材、行為模式無妨而互不干擾,非常值得人類學習。

此次探查目標是勘定畢祿羊頭有否水鹿存在,雖然見不到牠們似已在預期之中。意外的另一位主角是猴子,畢祿沿途的猴子古靈精怪,對食物也相當挑剔。一路上充滿咬痕的箭竹食餘橫七豎八地被猴子丟棄在地上,偶爾還會出現被扯爛卻又不吃的彩色菌菇類,顯示一隻吃飽沒事幹的猴子辣手摧菇。猴王學弟沿途紀錄,後來也開始試吃箭竹心,越吃越有心得,越選越有眼光,直似一隻真猴子。當然,猴子不只一隻,但每隻行為都差不多,經由一路的追查,牠們的部分生活被拼湊出來——只是陡上狂下確實很累,誰叫我們不像台灣彌猴一樣家在這裡,早上出來散散步,吃完就可以回家了。

畢祿及瀧奧附近的山羌腸胃大多不佳,排遺每每混成一堆,讓初判往往誤為是山豬。相關的笑話頗多,但是到底不如飯菜之類讓人嚮往,以排遺探索動物固然是一途徑,未免辛苦許多。視糞如常,甘之如飴,還能欣然於從中發現很多線索,帶著研究精神的實習,很令人讚賞。研究脫離現實會有失真之虞,真真切切的搜索紀錄分析,才是正道,分析之後再加點想像,如猴子心理學、山羌發聲結構,或許就可有新突破——老實說,山羌叫還真像狗吠,可是又不真像狗聲,真不好聽。倒是士清學動物叫很有天份而且頗為自得其樂!

合歡北半山腰的碧池是此行一處驚異,隱藏在坳谷中的小小一泓水池,清澈見底,汩汩生流,活水源孕育大片山林,極適合動物生活。可惜合歡遊人如織、雜沓煩擾,該是動物天堂的地方並無太多牠們的蹤跡。至瀧奧山區勘查時,天相不佳,四點過後開始下雨,又濕又冷,不停在箭竹叢裡游泳,每一叢都剛好跟眼睛一樣高,刮臉侵目,還有樹枝反彈,環境不適郊遊。兩位研究者興致盎然地操作器材、紀錄生物、判斷覓食路徑,帶著我這士氣低落的老猴子,身上的雨衣不斷漏水,只想趕快逃下山來客香蕉船。

月上中天,我們離開昆陽休息站,沿著中橫往東開,在梨山才看見閃閃發亮的跑馬燈顯示「台七甲26K路基崩塌」,火戰車駕駛無名火陡然竄起。經詢問當地警局之後,似有臨時便道可通,一賭血氣方剛,飛車直趨26K,列在車前的卻是一排水泥塊。相顧失色的大家不死心地四下尋找便道,萬不肯回頭,走一步是一步。幸而不久探得後方下坡路極可能是便道,輾轉駛入下方河床乾地,夜燈併頭燈探照,不知確切路況下的持續找路,三進三退,半夜三更還奔馳在花蓮的溪谷上回不了家,確有點慘!

無盡的隧道之後,終於抵達台北,近乎神智不清,大家各自解散尋窩酣眠,景況委實堪憐;今回頭再續,倒是捧腹大笑,崎嶇多折的旅程總使人難忘!
路人 2008-09-17 10:55:41

哇哇哇
好羨慕喔
可以去爬大山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