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擁擠

這個小島是一條洗了一次就縮水、再也穿不下的牛仔褲，麻煩的是丟了也不知道該上哪裡找一條新的，但裹在身上，大家卻又都得努力縮緊小腹，天天喘不過氣來。

擁擠，後青春期瘋瘋癲顛的十八歲住在三十幾歲的軀殼裡也有同樣的麻煩。明明體內早已經填滿了世故老練、冷靜自制、彬彬有禮、精打細算還有麻木不仁，甚至消化或者未消化的所謂「智慧」與「知識」就要從咽喉溢出來，但總還希望褲腰帶還可以多放一格，再塞一點點不知天高地厚就是想衝衝衝的浪漫、一點點兩三下就感動還挺愛哭的能力、一點點看不爽就直接「媽的」大聲開譙的粗魯、一點點漂亮女生對你一笑就爽上半天的好心情、一點點「這輩子一定要拉好大提琴、最少跑一次馬拉松」等等亂七八糟的堅持、一點點「反正試試看又不會怎麼樣」的憨膽、一點點定時不定量送花給身邊所有偉大女人的記憶力……

然後，我會搞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精壯還是虛胖。

★ 地鐵

因為嚮往陰溝裡的老鼠在黑暗裡不見天日橫衝直撞的樂趣，以及享受偶爾出門不買票卻能全身而退、逍遙法外的自在，所以人類發明了地鐵。但地鐵又只是城市的盲腸，沒有它，我們還是可以每天快快樂樂地在陽光下喝卡布其諾，用談戀愛的心情看球賽，或者意外地當了人家的爸爸媽媽。如果城市交通路線網可以比喻成人體的消化系統，那麼幸運的是，我們家並不住肛門附近。

★ 理性與感性

冰山男子：愛情是人生的盲腸，沒有它妳也不會死。
寂寞芳心女子：對，會生不如死。
冰山男子：自信不足的女人，才需要去百貨公司的化妝品專櫃花大錢買五顏六色的水泥塗在臉上。
寂寞芳心女子：難道是因為我塗得太厚，所以你始終看不到我面具以下赤誠擁戴你的真心？

★ 面目全非

破碎的愛情是一張夾在Burberry兩萬塊「跪地板大衣」口袋裡忘了拿出來、在豪華乾洗店裡糾結得面目全非的五歐元紙鈔。妳怎麼燙也燙不平，更要命的是，面額從此再也看不清。淚潸潸的妳握著白慘慘的它，不但捨不得丟掉，還打算把它裝框裱褙、懸於臥房內舊日「遺照」之上，天天對它行注目禮。雖然妳知道，這張紙其實已經換不回、也喚不回任何東西。

★ 悲劇

人生最大的悲劇之一，就是論文口試前一天系上秘書打電話來說，你的指導教授兩個小時之前安詳地蒙主寵召。葬禮上安魂曲唱得最認真的就是妳，於是滿懷歉意的家屬還特別前來安慰哭聲太大的妳說：非常感謝賣力演出，請節哀順變。

★ 相識紀念日燭光晚餐

主菜是兩人份雙魚女人對魔羯男人的思念，副餐是十人份魔羯男人對雙魚女人的歉意，餐前酒是相識那一年份釀的眼淚。對了，本精緻套餐目前只能單點，所以不要多一副碗筷；這不是在做頭七。

★眾人皆昏，唯我獨醒

哀怨而孤芳自賞的人的生活如同在電梯裡孤獨地放屁。被燻得頭暈腦漲的人始終只有自己，儘管如此卻還是希望電梯門永遠不要開、別人永遠不要進來，以免讓他們發現這股氣味是如此令人難以親近。

★無言的成本

老研究生拿到畢業證書之後，第一件事該做什麼？興奮地慶祝？且慢。

先算算為了這張薄薄的紙，自己在新陳代謝一天慢過一天的生理時鐘上到底「葬送」了多少刻度，以及它究竟值多少寒夜孤燈下的疲憊身影、多少累倒在書桌上的口水、多少親人錐心刺骨的思念、多少被老闆修理的飲泣、多少擦身而過的求職機緣、多少失之交臂的愛情，當然，還有多少紅紅藍藍的新台幣。只是我或許還會耍一下浪漫：證書另外影印一份，帶到家門前的河邊，在最喜歡的巴柏弦樂慢板的樂聲中點火燒掉，灰燼乘風撒入水中，算是超渡過去花花綠綠、雖然未曾光輝燦爛卻也不至於慘絕人寰的青春歲月，同時告訴自己：大老遠跑這一趟，應該沒有白來了。

★阿蝸正傳

人生就像進戲院看好萊塢電影。妳永遠不知道會看到什麼爛片。




圖：仰天長呼，魂飛九霄；口水滿地，春夢連連，只是啊只是，我的青春小鳥跟加權股價指數同樣一去不回來……

銘謝 www.sueddeutsche.de 大力促進德國人民對台灣的理解。在國外媒體上看到這位老杯杯的優雅睡姿，感覺真是詭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