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仔埔不敢去
墓仔埔不敢去
〈夕陽〉
火燒雲𥚃的紅蜻蜓
經常入夢 棲成故鄉
碑紋上最美的風景
每回讀這首詩,總會交錯幾張孩提的畫面:父母在旱田播種、我爸巡視甘蔗田(掠老鼠)、阿公墳前的夕陽。田地在廟後附近,墓仔埔的西邊。我只在清明節才會勇敢,跟著父母和親戚三姑六婆來掃墓。其他時候都如前述畫面,讓我頭皮發麻寒毛直豎,心裡「造嘎哪飛勒」的直哆。
跟我爸踏入蔗田時最需要勇氣,那腳底可是隨時準備抹油。我爸也是故意的問:ㄟ驚袂?(怕啊當然怕而且怕得要死)可我是他兒子,當然得假假假假⋯⋯裝勇囉。其實,你知道的,我全身在抖膝蓋酸軟(啊,眼前一陣漆黑世界在塌陷)。我爸看我強做作的樣子,心裡好笑,繞了一圈見鼠籠裡沒田鼠,經過墳前站了好一會兒後,就騎著紅野狼(或者後來的黑鈴木)機車載我回家了。
我家還有一塊水田,離我二舅家不遠。有一次三更半夜強要跟我爸去淹田水(我才不傻,一個人睡在矮平房的隔樓上?!),結果剛到沒三兩下就體力透支(睏啊),後來⋯⋯大概⋯⋯就⋯⋯我也忘了怎麼回家。那附近種的經常是大片高聳入雲的甘蔗田,裡邊偶而點綴幾座墳,甘蔗葉沙沙的聲音一起,就讓人感覺這世界沒有什麼不可能,挺嚇人的。
怕又愛玩,沒膽還到處亂竄,即使騎著武車也是用衝的,沿著崎嶇顛簸的牛車路一路飛馳,我老爸吃飯的傢伙克洛克洛的鐵馬都快散了。雖然有點誇張,可騎到台糖五分車鐵道和嘉南大圳(村裡叫它:浮圳)之後還得回轉,再來一次路過借過,恐怖的勒。
廟後和圳旁這兩個地方都可以看到夕陽,很美。後來田地轉賣、父母不在、祖先靈骨也起掘入塔,離鄉工作多年寫了〈夕陽〉,也就沒想墓仔埔敢不敢去這事了。
註:
掠老鼠:抓田鼠。
造嘎哪飛勒:跑得跟飛一樣。
ㄟ驚袂:會不會怕。
淹田水:灌溉水田。
武車:平時用來載物的自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