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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想住在高樓裡,想要‘住在上海’” A06/A07

富民新邨迓在越來越熱鬧的富民路上,老居民發現,這兩年的新趨勢台灣油煙處理專家|油煙處理|油煙處理機|油煙處理設備|除油煙機|除油煙機推薦是,外國人特別喜歡這裡。 /本版圖片除署名外均為視屏截圖 店鋪餐廳越來越多,富民路的煙火氣淡瞭。 白天富民新邨裡相當安靜 今年過年,壽幼森一傢邀請Raefer一傢來傢裡吃飯。 /壽幼森 攝 買下現在住的房子後,Raefer夫婦的二女兒和小兒子相繼在這裡出生。 (歡迎關註星期日周刊微信號 “上海市民生活指南”:SHerLife) 掃碼看視頻


星期日周刊記者 韓小妮

“上海人覺得外國人瘋瞭,竟然要住到這樣的房子裡來。”
“外國人也覺得上海人瘋瞭,竟然要從這麼棒的房子裡搬出去。”

弄堂的故事可以寫本書

“富民路最早不叫‘富民路’,叫‘古拔路’,儂曉得伐?所以阿拉富民新邨原來叫‘古拔新邨’。”
“此地有4條支弄。剛來的辰光,每條支弄前頭都有守門的警察或者紅頭阿三。”
88歲的徐達伍是富民新邨的老居民瞭。
1936年剛剛搬來的時候,他才6歲。
父親當時是一傢紗廠的管理人員,一傢人原住在玉佛寺旁邊的金城裡。
“因為日本人飛機扔炸彈,阿拉就逃到這裡來瞭。”徐達伍說。
富民新邨是一處新式裡弄。
這類住宅又被稱為“連接式小花園洋房”,是介於石庫門和花園洋房之間的一種中間形式。
上世紀20年代起,國內的富裕階層和來上海做生意的外國人不再滿足於逼仄的舊式裡弄住宅。
他們希望住房更加寬敞舒適,能夠配備衛生、煤氣等設備。
於是,一批新式裡弄應運而生。
據統計,上海的新式裡弄起先主要分佈在虹口、靜安和(原)盧灣,隨後向徐匯和長寧推進。
其中,又以靜安的數量為最多。
徐達伍對富民新邨的房子頗為滿意。"小辰光聽大人講,蓋瞭三年半。"
“磚的質量很好,是上海當時有名的泰山磚瓦廠出的。所以阿拉這個房子有個特點,冬暖夏涼。”
隔壁的裕華新邨雖然比富民新邨早好些年評上“市優秀歷史建築”,但在他看來,“結構設計是相當漂亮,磚的質量就差一點瞭。”
徐達伍記得,剛搬來時,弄堂裡一棟棟三層樓的房子多為獨門獨戶。
老上海五方雜處。
富民新邨裡住過協大祥綢佈店、羅店利用鎖廠的老板,住過妓院裡的老鴇、舞女,也曾有地下黨在這裡開展工作。
鬥轉星移間,弄堂裡的故事簡直可以寫一本書。
一轉眼,徐達伍在這裡住瞭八十多年瞭,看著弄堂和周邊起瞭好多變化。
“小辰光弄堂裡小朋友多得不得瞭。阿拉有支足球隊,把南洋模范中學都打敗瞭。”
“現在小孩很少瞭,整個弄堂很安靜。”從弄堂走出去,附近倒一向不乏時髦的去處。
隻不過以前的愛埃令舞廳、聖喬琪夜花園,如今被保羅酒樓和各色酒吧、咖啡館替代瞭。

外國人住進弄堂裡來瞭

徐達伍發現,這兩年的新趨勢是,外國人特別喜歡這裡。
“外國人多唻,餐廳、酒吧夜裡天天客滿,哦呦,嚇死人。”
甚至有些外國人住進弄堂裡來瞭。
就拿徐達伍夫婦住的這棟樓來說吧。
他們夫婦倆住底樓,二樓的鄰居搬走後,把房子委托給中介。
一個前樓,一個後間,還有兩個亭子間,統統裝修一新,再分別租出去。
如今竟有三個房客是外國人。
“一個法國人,一個菲律賓人,一個馬來西亞人,隻有二層樓亭子間是個外地女小囡(女孩)。”徐達伍的老伴孫茂芳說。
亭子間和後間都不大,隻有六七個平方。裝修的時候,老兩口上去張望瞭一下。
“房子小嘛小的,但是改造過以後,五臟俱全。”孫茂芳說。
“一半攔出來做衛生間,剩下來的空間放一張床、一個小櫥;微波爐燒飯,下頭是帶烘幹的洗衣機。”
“這樣關瞭房門自己可以生活瞭。”她說。
但是房租高得讓老兩口咋舌:“就這點地方,一個月要2500塊!”
相比之下,前樓要大一些,25個平方左右,樓梯邊外帶一個獨立的“大衛生間”。
相應地,房租要7500元。
幾位鄰居每天上下樓要經過老兩口在底樓的灶間。“天天碰得到,看到總歸打個招呼。”
不過,交流也僅限於此瞭。“阿拉不去多問人傢。”徐達伍說。
隻有換房客的時候,老兩口會向中介打聽一下。
“中介那個小鬼頭(小夥子)外文水平可以的,專門做外國人生意。”孫茂芳說。
“我要問問他的:儂介紹過來的是啥人啊?哪能要走瞭?”
雖然交流不多,但老兩口對這些外國鄰居印象還不錯。
“菲律賓人之前是個德國男小孩,搞設計的。待到去年9月,公司又把他派到深圳去瞭。”
“走之前把房子弄得來色色清(指收拾得幹凈),我跟中介講:比倷租出去的辰光還要清爽嘛!”
“法國人邪氣(特別)客氣,看到阿拉總歸講:你好!”
“她進進出出都化妝,香是香得來!人嘛身材又好,穿的衣裳真是好,顏色囉料作囉,看上去適宜(舒服)呃。”孫茂芳說。
“有點藝術感,有點水平。”徐達伍點評說。

住在弄堂裡特別安全

就像徐達伍夫婦對外國鄰居的印象是“邪氣客氣”一樣,來自加拿大的RaeferWallis和Sherry Poon夫婦也覺得弄堂裡的中國鄰居們“很友好”。
他們可能是在富民新邨住的時間最長的外國人瞭。
“我們在這個弄堂裡住瞭17年。這是我們在上海唯一住過的地方。”Raefer說。
2001年剛來上海工作的時候,他們有兩個租房選擇:
一個是虹橋古北的高層公寓,一個是距離公司不遠的市中心弄堂。
Raefer說:“我們倆都在加拿大長大,來上海是為瞭有些不一樣的體驗。”
“如果選擇住高樓裡的大公寓,那會超級無聊,一點也不上海,跟在多倫多沒什麼兩樣。”
“Sherry做瞭明智的選擇,選瞭這裡的老房子。”
在提到“高樓”的時候,他用瞭“tower”這個詞,讓人馬上聯想到高高聳立、與周圍相隔絕的龐然大物。
他還記得剛到上海時,從機場到市區,一路上感受到的反差。
“飛機在浦東機場降落後,我看到的天空是灰色的。在高架上,兩邊的建築千篇一律,讓人有些失落。”
“但當車子駛下高架進入市區,狹窄的街道有綠樹庇護,許多弄堂房子都隻有三層樓……”
“這是上海?簡直出乎我的意料。”
第一次走進富民新邨時,Raefer有一種緊張感。
“當你穿過公共灶間上樓的時候,鄰居可能正穿著睡衣做飯。”
“我覺得自己看到瞭不該看的東西——人傢的內衣掛在衛生間裡呢。”
“對我們來說,這些真的有些奇怪。我感覺自己離別人的私生活太近瞭,像是一個侵入者。”
不過他很快發現,在弄堂這樣的空間下,鄰裡之間有種特殊的人際關系。
“住在弄堂裡特別安全,因為每個人都互相認識。”台中洗水塔
他們當時租下的是弄堂裡一棟房子的三樓。跟他們交流最多的是住在二樓的壽幼森一傢。
“這麼來形容我們的關系吧。”Raefer說,“我們從來不叫他‘壽先生’,而是隨我們的孩子,叫他和他的太太‘爺爺’、‘奶奶’。”
Sherry回憶說:“每次經過他們的灶間,奶奶總在做好吃的,飄出好聞的香味。”
“我會問:‘奶奶,你在燒什麼啊?’奶奶就會說,紅燒肉,或者魚香茄子。”
“她會讓我們嘗嘗,有時甚至端一碗給我們。‘多吃點!’‘多吃點!’”
對此,壽幼森覺得很平常。
“阿拉老早跟老鄰居就是這樣相處的。有好吃的肯定端一碗給儂。今朝包餛飩,肯定讓儂帶一份。”
Raefer夫婦的大女兒剛出生時,壽幼森夫婦沒少幫忙帶孩子。
她睡的那間三樓亭子間是不上鎖的。
“夜裡小孩窮哭,Raefer伊拉講,不要緊,讓她哭到吃力嘛就睡著瞭。”
“阿拉老婆總歸有點不大舍得,有辰光要跑上去‘救’她。”壽幼森說。靜電機
Sherry發現,自從大女兒出生後,他們跟弄堂裡其他鄰居的交流也變多瞭。
大傢從“很友好”變成瞭“超級友好”。“以前,鄰居看到我們會點點頭,打個招呼。而當我們有瞭孩子之後,他們開始跟我聊天瞭。”
“他們會給我許多帶孩子的建議,比如用友好的方式跟我說:‘你女兒穿得太少瞭’。就像他們跟其他熟人交流時一樣。”
“中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孩子是‘大傢的’。你知道,每個人對怎麼帶孩子都有一套自己的經驗。”

我擁有瞭一小塊“上海”

Raefer和Sherry都是建築師出身,在他們看來,上海的弄堂有一種特有的活力。
“當你走進弄堂,可以看到上海人,也可以看到外國人、外地人。”
“這當中有有錢人,非常非常有錢,因為上海的房價是世界上最貴的之一。同時,也有經濟條件不那麼好的人。”
“而所有這些人都住在同一個弄堂裡。現在,很少能在一個城市的市中心看到這樣的多元化。”
“作為建築師,我們關註城市規劃。”X戰警多鏡頭行車記錄器專業網|多鏡頭行車記錄器|多鏡頭行車紀錄器比較|多鏡頭行車紀錄器推薦|多鏡頭行車紀錄器影片
“世界上那些最健康、最穩定的城市,富人和窮人總是毗鄰而居。當他們分別住在不同的地方,問題就出現瞭。”
在弄堂裡生活瞭一段時間後,Raefer決定瞭自己的業務方向——幫外國人改造買下來的老房子。
“十多年前,當我們跑進弄堂時,許多房子依然用著舊墻紙、老馬桶,好像所有的東西都來自八十年前。”
“上海人盼著要離開這樣破舊的老房子,住進幹凈的新大樓裡。”
“相反地,外國人對住進老房子這件事特別興奮。——我擁有瞭一小塊‘上海’!”
Raefer從中看到瞭有趣的對比:
“上海人覺得外國人瘋瞭,竟然要住到這樣的房子裡來。”
“外國人也覺得上海人瘋瞭,竟然要從這麼棒的房子裡搬出去。”
結果是,Raefer的事務所運行得“極好”。
“我們的客戶跟我們一樣,不想住在一個tower裡,想要‘住在上海’。”
“他們希望能把老房子翻新,還它原來的樣子。”
Raefer說,在上海的各種老房子裡,最受外國人歡迎的就是新式裡弄。
“因為有一部分新式裡弄是產權房,外國人可以購買。而大多數石庫門都隻有使用權。”
“另外,新式裡弄的房屋狀態通常要比石庫門更好一些。”
“小洋房也很好,但市面上相對較少,價格也更貴。”
Raefer認為,外國人可能比上海人更早地意識到瞭老房子的價值,知道它們今後會升值。
如今,上海有一批房產中介專攻新式裡弄和花園洋房的買賣、租賃,可見這一市場的潛力。
以富民新邨為例,弄堂口都靈房產的劉先生介紹說,這裡每層的面積在50-55平方左右。
一樓和三樓因為分別帶天井和露臺,更加好賣,目前售價大約在600萬左右。
二樓的售價約為400-450萬。
假使有房子整體出售,價格要更高一些,估計在1800-2000萬左右。

富民路上的“傢常味”漸漸變淡瞭

在富民新邨租瞭7年房子之後,Raefer夫婦買房瞭,就買在這個弄堂裡。
那是另一棟房子的三樓。當時,這裡的單價大約是2萬。
這一回,輪到他們改造自己的房子瞭。
他們打通瞭廚房和客廳,使得空間更加寬敞明亮。
在屋頂上加瞭保溫隔熱層,讓閣樓更宜於居住。
對Raefer來說,改造自己的房子與以往最大的不同在於,“之前我們做瞭那麼多案例,總會有鄰居不理解、抱怨,甚至投訴。”
“比如裝修的時候,我們會產生建築垃圾,這個經常會遭到抱怨。”
“但在這裡,門衛會過來幫我們一起清理,讓所有的事都變得輕松愉快。”
“對我來說,這很重要。讓我感覺到,我們不是外人,已經屬於這裡瞭。這種感覺非常酷。”
裝修期間,有不少鄰居過來看熱鬧。
“甚至我們裝修好以後,還有不認識的鄰居過來敲門:我們想進來看看好嗎?”
“我想現在弄堂裡可能已經有一些類似的裝修瞭。”Sherry笑著說。
17年的時間,Raefer和Sherry在這個弄堂裡組成傢庭,陸續迎來瞭三個小生命。
Raefer說:“我們經常會聊起,要是當初選擇瞭虹橋,我們在上海的經歷將完全不同。”
Sherry 則說:“如果當初選擇住在tower裡,不知道我們現在是不是還在上海。”
他們剛來的時候,弄堂裡還沒有多少外國人。
而現在,他們會像老住戶一樣,談論弄堂裡發生的變化瞭。
“喔,13號(住的人)又變瞭。”Raefer用中文說。
總的來說,弄堂裡的變化是緩慢的。
“17年來,我每天早晨下樓,都會看到一個老奶奶在弄堂裡慢慢地走來走去。這個場景從來沒有改變過。”Sherry說。
“在一個地方住得足夠久,你就會看到大傢變老。看到小孩長大,甚至有瞭自己的孩子。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Raefer說。
而走出弄堂,外面的世界在飛速變化。
富民路一頭通向靜安寺,一頭通向淮海路,越來越多地鐵線路從這裡經過。
“交通實在太方便瞭,1號、2號、7號、13號線都在步行距離以內。”Sherry說。
與此同時,“巨富長”成為上海的時髦地帶,富民路上的“傢常味”漸漸變淡瞭。
“以前,你生活中所需要的任何東西都可以在富民路上找到。”Sherry說。
她經常會帶孩子們去一傢文具店。“這傢店從我們剛來的時候就開著。老板認得我們。”
“在一個社區裡,大傢互相認識,這種感覺很好。”
Raefer則很喜歡弄堂口的一傢新疆菜小餐館。“我們經常帶自己的碗去買大盤雞。”他說。
有一次,他把自行車停在餐館門口,然後就把這事忘瞭,直到第二天才想起來。
“我以為車子肯定找不到瞭,我甚至都沒有把它鎖上。”
“可當我跑去餐館,店裡的人伸手往裡面一指,車子竟然還在。”
“原來他們特意把他的車搬進瞭店裡,以防它被人偷走。”
但是後來,潮店來瞭,餐廳來瞭,咖啡館來瞭,他們經常去的這些有煙火氣的小店卻一個個消失瞭。
“一切發生得那麼快。”Sherry說,“有天你在文具店裡給孩子買瞭支筆。但過瞭兩天再去,這傢店已經關掉瞭。”
“現在,還剩下最後一傢水果店。”她說,“我們剛來的時候,這裡有很多傢水果店。”
“這條路上不再有水果店,可能隻是時間問題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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