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冷斌大清早就起身，在院落裡練劍。公子白笑吟吟地走下樓來，說道：「師父今天好氣色啊，看來一定是您老人家穩操勝算了。」

冷斌白了他一眼，道：「年輕人懂什麼？就是愛胡說八道。雍兄他的功夫可比你師父我高得多了，只是有時氣不平，容易有破綻罷了。……對了，怎麼沒看見非兒？」

公子白被這麼一問，想起時非的慘死，登時有幾分心虛。但還是極力用笑臉遮掩過去，說道：「時師哥說出去走走呢，還沒回來。」

冷斌道：「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可別走丟了，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跟梅姬那個丫頭交代呢。」

隨著劍招的愈使愈緩，冷斌終於收劍而立，卻不自覺地嘆了一口長氣。

公子白問道：「師父為什麼嘆氣呢？」
冷斌道：「為師是想，今兒若有了什麼閃失，那真是遺憾至極了。」

「師父還有什麼總是牽掛的？」

「這二十年來，我總是思念著周師哥，若我不能再見他一面，那真是死也不會瞑目的。我和他、莫愁是從小一起拜在你師祖門下的，情同手足。周師哥對我很好，不但有好東西時會分給我吃，就連……就連師妹也讓了給我－－只因為知道我喜歡莫愁。」

「師伯他……也喜歡師娘？」

「是啊，我都知道……」冷斌點了點頭，又道：「不過他也是真心喜歡雍大小姐的，對莫愁……恐怕是朝夕相處的緣故吧……只是，我卻辜負了他的一番好意，竟讓你師娘……讓她……我對不起周師哥啊……」

公子白卻在腦中尋思：「若時師哥肯將梅姬師姐讓給我，我今天是不是不會殺他，而會像師父這樣敬愛周師伯？可是，梅姬師姐的心，也不會在我身上啊；華山的掌門，也不會變成我啊。為什麼？為什麼上天這般不公，把所有的好處都給了時師哥呢？……不不不，這又算什麼天意了？時非那個傢伙，還不是讓我一腳踢下崖去了？呵呵，我公子白才是天，才是神哪！」

正在胡思亂想，忽聽得冷斌又嘆了口氣：「自你師娘死後，我已無意於人間了，只是心繫著周師哥，冀望還能見他一面，這才勉強活到現在。你師祖曾對我說，他一生只收了三個弟子，這才會感情如此深厚，要我也別收太多門人，以免他們各自分裂，明爭暗鬥。但我不信這番話，覺得我師父門下只有三人，其他師叔、師伯都有十幾人，我們每回站出去，或是提到師父名號時，都抬不起頭來；所以我多收了幾個弟子，希望你們都能像我和周師哥感情一般好，只是……我似乎錯了……唉……」

公子白聞言大駭，心道：「難道我手刃時師哥之事，冷老頭已有了底？不，不可能的……」掌心卻不由得冷汗直冒。

冷斌見公子白臉色不對，問道：「怎麼了？」

公子白忙道：「沒有，沒有，天亮得很，太刺眼了。」

昨夜夢裡飛霜劍的那道寒光，刺眼得緊，公子白仍是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