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連唐姑娘也不做菜給你吃嗎？」慕容綾一面問著，一面觀察他的反應。

若在平時，汝陽松便會避談唐環，免得讓她疑心他胡說八道；但此時他已半醉，聽得慕容綾問起，便答道：「她嗎？唉，自識得她以來，她一直都是病懨懨的，怎麼會……」他說出「病懨懨」這三個字，倏然想起自己來的目的，酒立刻醒了大半，便要詢問解藥之事：「對了，姑娘……」

慕容綾卻恍若未聞，淡淡說道：「我唱首曲兒給你聽聽吧。」取過小曦適才擱在椅上的包袱，解了開來，赫然是一具金雕玉琢的瑤琴。

汝陽松愣得半晌，便見她雙手撥絃，撫起琴來。琴聲初如高山流水，山高崢嶸，水流涓涓；又如空谷幽幽，蟬鳴鳥囀。漸漸地如飛龍繞山盤旋而上，轉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山坳，翻過了一重又一重的翠嶺，奔向山巔，衝進雲端，直抵天聽！

如此拔了一個尖兒，曲調忽又轉成柔媚圓滑，慕容綾朱唇輕啟，低低唱了起來：「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賸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正是晏幾道的〈鷓鴣天〉，原是寫給久別重逢的一名侍女。慕容綾唱得迴腸盪氣，尤其下闕的「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賸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唱來楚楚動人，汝陽松不由聽得痴了。

「今宵賸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汝陽松低低吟著，怔怔地盯著慕容綾，直要把她望穿一般。慕容綾繼續唱著，手中流瀉著珠玉般的音符，句句都敲在他心坎上。

是醉了嗎？眼中矇矓望去，慕容綾撫琴的身影是那麼美妙，酡紅的雙頰，雪白的脖頸，若隱若現，粉紫衫下只著了一件薄紗衣，正隨著微風輕拂而飄起……紅燭、銀屏、金杯、玉人，真是因酒而醉嗎？

醉翁之意不在酒。

琴聲悠揚著，酒意催化著。

一瞬間，竟覺得眼前的慕容綾彷若天仙……是的，她是天仙，比唐環還美了幾十倍啊……

咦？唐環？唐環！汝陽松想起自己摯愛不渝的姑娘，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怎麼會？怎麼會？我、我在想什麼？」他的心思驟然亂了起來，「這是什麼想法？我、我決不能背叛了環兒！」

一咬牙，他伸手入懷，取出手絹，抹了抹額上冷汗。手絹上一股清香透出，他精神登時一爽，腦中漸趨清明。展開手絹，鴛鴦戲水映入眼簾，他忍不住就著上面所繡的兩行字低聲吟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只聽得啪的一聲，琴弦斷處，琴聲嘎然而止。

汝陽松扭頭向慕容綾瞧去，只見她臉色慘白，口裡不住喘氣。他忙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慕容綾接過茶，仰頭咕嚕一聲飲盡，好半晌都沒有說話。汝陽松見她不講話，也不便說什麼，只是用手絹繼續擦著身上的汗。

過了好一會，慕容綾才開口道：「今……今晚……公、公子可……盡興嗎？」她此時臉色已因休息而漸趨紅潤，說話卻仍是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