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頭一直缺少一面鏡子。

原本我沒在意，直到那天睡前又聽老婆提起，她背對著我側躺，用平常的語氣提起，我抱了抱她，還想著怎麼回答。她很快睡去，我才認真去思考也許她是真的想要一面。

這件事我記得最早之前討論過一次。

那時候剛結婚租房子，怕東西多將來搬家麻煩，她也沒說什麼。後來有了自己的家，也買了車，我想這幾年也習慣了，似乎可有可無，我也就樂得保持現狀。不過是面鏡子嘛。現在想想，一件事竟然放在心裡這麼久，我有點心疼也過意不去。

最近她身體不舒服，每個禮拜往醫院跑。

我陪她去做了幾次檢查，醫生都說正常。我盯著醫生的眼睛，確定答案的真實性。

事實上她喊累的頻率越來越高，躺在床上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晚上我握著她的手，要她放輕鬆。輕聲告訴她，我都會在，很快就可以恢復正常。

這次她沒有轉身，但是也依然沒有回答。

我盡量抽空扶著她散步，她總是面帶笑容，看著她越來越像病人，我卻只能陪伴。

她的身體狀況始終沒有改善，甚至越來越明顯，。到最後無法工作了，請了幾天假在家裡休養。終於有天夜裡我們掛了急診，醫生也立刻安排住院。

看到手術的切結書，我情緒很激動，對我來說的人命關天，怎麼在這裡就只剩白紙黑字？我幾乎要對著護士怒吼。

還好手術順利。

緊張後的放鬆來的突然，我癱坐在椅子上，忽然又想起鏡子的事。真不可思議，最後竟然在醫院裡完成。我平時不愛逛街也不網購，對於買東西的過程不熟練，店員怎麼說我就怎麼做。戴著口罩的婆婆口音不是很清楚，我只依稀聽到"南海"。也許是材料還是品牌，我沒有很在意。她讓我看了看物品，有功能沒瑕疵就好。

我跟婆婆說，過兩天我來接老婆出院再順便來拿，她笑笑跟我說沒問題。

回到家裡坐在沙發上我恍惚了一陣，我揉揉臉，臉上的肌肉太久沒動作都生硬了。我想著如果這時候有一面鏡子就好了，果然這個決定是對的。我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站起身來整理了一個位置，高度，角度和光線都很重要，我想給老婆一個驚喜。

老婆疲憊又開心地給了我一個親吻。

我想她沒有很滿意我選的位置，我發現她又偷偷的做了些變動。

她恢復的很快，只要她開心，什麼都好。

生活總算要回歸正常，但是多了一面鏡子。

照鏡子這件事剛開始不怎麼習慣，我總覺得看起來不是很像。我問了我老婆，她沒好氣的說，怎麼可能，這是鏡子，鼻子眼睛哪裡不像？相對於我，她很愛照鏡子，花去了很多時間，鏡子不大，有時候她甚至拿進我們房間。有時候我會不由得偷偷地想，也許這並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我看著她對著鏡子擠眉弄眼，我笑著揮去這個想法。

終於有一天，鏡子說話了。他說，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