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杭州 冬

笑笑說，我要長得比妳還高。

那一年的杭州很冷。站在枝頭上的翠鳥睜著圓眼動也不動，被冷死了。

西湖上的遊客無一不是縮著脖子，拉緊領口。

冬至這個一年中最黑暗的日子，梅太太躺在床上，等著臨盆。

「這兩隻小兔崽子真會選，挑了個好日子給他娘親受罪。」

兩隻小兔子擠在一起十個月，聊的多了，意見也有了。硬是讓媽媽又多等了兩天，才願意出來。

先來到這世界的是說說，兩分鐘後是笑笑。當不成哥哥和不想當姊姊的兩人一起放聲大哭，整屋子的人都笑了。

天空下起今年的第一場雪，寶石山像是披了一層薄紗，斷橋上的遊客紛紛撐起了傘，在傘下張開手心，迎接飄落的雪花。翠鳥突然一個哆嗦，拍動翅膀飛離樹枝。

如果神給每個小孩一個個性，那說說的應該是固執；而笑笑分配到的是好奇。

說說在抓周的時候，抓了一支毛筆，開心地揮舞了幾下；笑笑則是對什麼都充滿興趣，每個都想要，甚至還去搶說說手上的筆。說說緊抓著不放，兩個人又哭起來。

爸爸媽媽忙著工作，說說和笑笑從小跟著外公生活。

外公是個中醫師，房子裡總是飄著各種藥材的香味。

雖說是藥材但也不是生病才吃，外公說黃耆補氣、核桃溫陽、枸杞補血、黃精滋陰。跟著外公保證你們頭好壯壯，百病不侵。

不過吃飯的時候，姊弟倆還是一顆一顆的把枸杞挑出來。

說說在三歲的時候，開始畫圖。

她覺得外公是個畫家，一支毛筆在手上東一畫西一畫，就跑出美麗的圖案。

過幾年後，她才懂那叫作書法。祖先的藝術。

她拿著蠟筆伸著脖子坐在桌邊，也跟著裝模作樣的筆畫。

她模仿著圖畫書裡的圖案，畫花，畫公主，畫太陽。

當然說說有偏愛的顏色，她也用其他的顏色作畫，但一定會有紫色。

笑笑在地上爬的時間很短暫，夏天剛學會坐，秋天還沒結束，已經急著要扶著牆壁走路。他在說說旁邊走來走去，咿咿呀呀的念念有詞。姊姊沒理他，慢慢的爬到旁邊畫畫。

家裡桌椅邊角為了笑笑都貼上一層泡棉，有幾個確實起了作用，但是笑笑身上還是常有傷痕，他也不覺得痛，也不哭。他記得每個傷口的發生原因，仔細的描述給說說聽，說說只是笑，有時還會故意去摸，痛的笑笑哇哇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