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   擁抱

妳一離開，就颳起大風，撕去了鎮壓鬼魅的符咒。

 不安的情緒湧出，將整個身體佔據。

 心不規則的旋轉著，沖進下水道，衝進海洋。

 非要等妳拾回，才能重生。

 不想妳因為厭倦這樣而離開，

 不喜歡自己退化成這樣的小孩。

 試著去相信妳，於是我又可以呼吸。

 終於，妳推開門的那一剎那，

 我已經可以用微笑擁抱。

自從我在罹難乘客名單上看到小梅的名字，我的世界似乎就傾斜了幾度，和整個城市格格不入。卻又太快陷入Angel的懷抱，捨不得睜開眼睛。擁抱的溫度是真實的。我迷戀著她雙乳的香味和高潮時呢喃的聲音，這是思念裡不曾存在的。

我還是常常想到小梅，單獨的時候還好。比較難捱的是和Angel在一起的時候。這種重疊的錯置是不健康的，因為我必須要藉口抽菸到外頭沉澱一下。走到外頭從窗戶往房間裡看，Angel會皺著眉對我笑，她也不愛我抽菸。我狠狠的讓尼古丁充滿整個肺，想像著煙霧在身體裡蔓延，清空腦袋。我熄了菸頭甩甩頭，好怕把小梅和她混在一起。

我努力接受這樣的自己，試著表現正常。但是這實在很難，缺料追料、連對工廠大吼的力氣都沒有。

阿吉在工作上盡量罩我，但是下了班的時間還是要自己面對。

我的思念，就要終止了嗎？否則是不是就得不到幸福？憑空握了握拳，手中只有空氣。雖然抓不到，但是至少不是什麼都沒有。

一個星期日，送Angel去上班後，我無意識地進了教堂，那個離開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去過的地方。

人總是要在終於尋找不到答案的那一刻，才願意把自己交還給造物者。

我曾經熟悉的祭台、長椅和彩繪玻璃，

當小梅突然消失的時候我把憤怒加諸於神，發誓再也不願相信祂，而今天我又回到原點。

是不是所有的結局其實都已經寫好？

人只是神移動的棋子，然後祂從遠處看我們的喜怒哀樂。

你以為有機會，但是那都是祂早已設計。

祂以牧羊人自居，我們都是待宰羔羊。

說要帶我們走過死蔭幽谷，終點也不是應許之地。

我直直地看著十字架上的祂，祂不說話。

有工作人員在布置教堂，搬進了大量的白色花束。

是罹難者的追思彌撒。  

我突發奇想是不是我可以透過死者，和小梅說說話？

我留下來，跟著一群不認識的人，一起懷念了他。

氣氛沒有很悲傷，神父說了很多。  他的家人也分享了一些心情。

他太太說，是父用這種方式接回了他。她知道天堂很美好，所以她也會好好活著，說不定有機會，還可以改嫁。

白髮蒼蒼的婆婆說完，大家都笑了。

憤怒其實無法持續很久，更多的時間，我還是在祈禱。

我已經無所求，只求天堂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