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05 15:36:39孤獨推拿師

三瓣幸運草 NO. 3~ 4集

3

  是如何和她交談,我忘了,猶記得她若驚弓之鳥,急忙逃去,而我蒼促地塞給她一張名片,緊張讓我失去平日的準則,彷彿又回到十八歲時的青年小伙子,整顆心撲通撲通跳,儘管我已竭力表現鎮定,還是掩不住。直到她再度像十年前般消失,我才懊惱忘了向她要資料,一張小小的名片怎可能牽繫我們之間的鴻溝與不熟稔?又哪名女孩會打電話給一名陌生男子呢?

  唉~失望地低下頭,瞧見一張學生證捨起,是她的!天~什麼字眼都無法容我現時的快樂,像是一件寶貝失而復得般,不可思議,戲劇化極了。高興過頭,我竟腦中一片空白,簡直不相信自己的幸運…幸運?對了,鐵定是那幸運草所帶來的好運氣。哈哈哈,我忍不住暗中大笑三聲,有些瘋狂,有些興奮,有些感動…

當晚,利用老爸的職務,查詢到她的電話及個人資料,我明白這麼做很小人,不夠光明磊落,但現實逼人,只能先如此。

  撥了電話,她很意外也很詫異,只有一面之緣的我居然為了還她學生證,大費周張地查詢她的資料。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她語氣十分不快,很明顯地告訴我她不高興。

  我說了實話,並請她原諒。『妳別擔心,我真的沒惡意。』

  『呵~』正竭力解釋,她反而笑了,真是難以捉摸的個性。『我才不擔心,一來沒家產,二來沒姿色,你在我身上得不到好處的。』

  我鬆了口氣,至少她不再是不快,只是…在她話語中有濃濃的愁緒,是一種泠眼旁觀的態度,少了年輕人應有的活力。『妳是不是讀書太累了?』

  她頓了一兩秒,幽幽地答:『還好,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

  『這星期有空嗎?』我衝口而出,迫切地想將她心裡的陰霾掃除。

  得不到回答,大概嚇壞她了。

  『不是的…我,我只是想歸還妳的學生證,還有…還有…』可惡,我竟然在這關鍵時刻口吃!

  『呵呵呵~』她笑得更大聲,道:『不是什麼?還有什麼?』

  天,她在取笑我?在我急於博她一笑而發窘的時候?

  『妳真撲朔迷離,捉不到妳的下一步。』

  『呵~』她笑聲漸歇,我彷彿可以想像她臉上如波斯貓的慵懶表情:既然獵物投降,就該擒掠了。『我明天沒補習,約個時間地點吧!』

  我受寵若驚,本以為得費一番口舌功夫,沒想到她卻阿莎力地答應。『妳幾點下課?如果可以,我開車去接妳。』

  『不用了。』她回答得又快又絕,『我不想引人側目,反正只是拿回學生證,一會兒又得回來讀書。』

  『哦。』失落感驟生,為她的拒絕傷心。『那在肯塔基,好嗎?』

  『五點半?』

  『妳方便就好。』

  『可以,明天見。』看來她想結束談話了。

  『明天見。』

  「喀!」一聲,她掛上電話,我卻兀自拿著話筒;長這麼大,很少有女孩子掛我電話,就她這麼性格。緩緩放下話筒,彷彿這樣做可以與她多些接觸,傻瓜的行為,標準的。




4

  隔天,我五點便站在肯塔基門口,實在無須這般早來,我卻心甘情願,想一嚐那隻請小王子馴服的狐狸的感受,慢慢體會逐漸昇起的興奮,一點一滴凝聚著,再化為巨大的雪球,將我掩埋…


  五點三十分,她準時出現我眼前。『發呆呀?』

  『啊…沒,沒有。』我居然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呵~』她笑了,一臉淘氣,恍若又回到十年前的小女孩。『你幹嘛這般緊張?我會殺了你,還是吃了你?』

  想到比她虛長幾歲而被她吃定,不由得啼笑皆非;但讓她一笑,心中反而踏實起來。『妳吃晚飯了沒?我請妳吃炸雞。』我指指身後的肯塔基。

  她瞄了眼,皺眉說:『你難道不知炸雞油很多,會使女孩子變胖和長痘痘,你想害死我呀?』我愕然,不知所措,卻見她一下又換了表情,眨眨眼,調皮地接下道:『不過我不怕,哈~』

  『真會被妳嚇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鬆口氣,如果我提早中風或心臟衰竭,有一半原因鐵定是她!

  『人生本來就真假不分。』才一會兒功夫,她又帶上成熟的面具,不容深思,她微笑地說:『老哥,你到底請不請?我時間寶貴,五臟廟更是咕嚕咕嚕叫了。』

  真是沒大沒小,就算我大她十歲也沒要叫「老哥」吧!但可以感覺出,她已步一步褪去堅殼,接納我了。

  點了餐,我們面對面坐著,她安靜地啃食炸雞,偶而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我話,可以看出她並不常讓別人請客:付帳時掏錢給我,拒絕後又迭聲道謝,連吃東西時都懷著內疚。該如何形容她,一下調皮一下矜持,多變的個性!

  『我下週就要回芝加哥了。』我說。

  『芝加哥?你在美國讀書?』她好奇地抬頭,臉上盛滿羨慕。

  『是呀,”老留學生”一名囉!』我特地強調「老」字,其實在留學生中,我並不算老,但對一名高中女孩而言,或許真的太老了吧!

  『呵~』她一貫的笑聲,『我可沒說喲。』

  『心裡這麼想,是不?』我回了笑,等待她的答案,卻等到一臉慧黠的巧笑,天真的我竟希望時間就此停滯,讓我好好久久欣賞她豐富的表情;『對了,妳知不知道”酸酸草”?』

  雖然十之八認定她是當年的小女孩,可是總忍不住再確認一次。

  『知道呀,酢醬草嘛!』她喝了口紅茶,漫不經心地說。

  天,我果真等到…

  『為什麼會叫它”酸酸草”?』按住蠢蠢欲起的衝動,我握緊拳頭輕聲問;十年前沒得到的答案,今天即將宣布。

  她頓了頓,斜著頭顱思考,神情一如以往,最後笑了笑,道:『就是”酸酸草”嘛!』

  『什麼?』我不可置信,又有點狂喜,輕哂:『這是什麼答案呀?』

  『呵~沒啦!』她吐吐舌尖,『你吃過”酢醬草”沒?它的味道就是酸酸的,所以稱”酸酸草”呀!對了,你怎麼知道”酸酸草”的?』

  『以前有個女孩告訴我。』我不奢望她能記起十年前的事,畢竟她那時還小,所以只是默默在心裡回憶。

  『哦。』她應了聲,對我口中的女孩並不好奇。

  『妳不問嗎?』

  『問什麼?那是你的隱私,你想讓我知道的話自己會說,我不用多此一舉呀!』她的雙瞳亮晶晶,狡獪又無邪,十分可愛。

  『乖乖,這麼小就知道”欲擒故縱”的招術,還用得這般漂亮,長大後可真不得了。』

  『君不聞:小時了了,大未必佳。說不定我反而變得更笨!』她自打嘴巴卻不顯懊惱,一副自得其樂。『對了,你回芝加哥後,可不可寫信給我?我從未收過來自外國的信件,想嚐嚐那滋味。』

  就算她不提我也打算說,這下倒好,省了功夫。『當然可以,不過如果妳回信,我一個人唱獨角戲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