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1-07 05:31:31phwang

Manoel de Oliveira

這幾天一直非常疲憊,身體或心理。於是無力寫字。拖了好久想講講的Manoel de Oliveira的新片le film parle(e有重音),就到現在了。

Manoel de Oliveira這位葡萄牙導演,已經九十五歲了。所有的簡介都會這樣寫,他是現今仍在工作中,最老的一位導演,也是活著的,唯一一位經歷過默片時光,曾活過無聲到有聲電影史重要的一刻。

這位老導演,幾乎是一年一部片,非常多產,像是要迎頭趕上逝去的時光,這跟某段時間葡萄牙對電影的檢禁相關,但我並不清楚,也跟他自身的生命歷程相關,我也只認識他九十幾歲高齡時拍的片,看過的第一部片正是以年老為拍攝主題,我回家(Je rentre a la maison)。

他的第一部劇情長片,拍攝於一九四零年代,最早拍的紀錄片,更要推到一九三零年代。他身分的多元性更要引人發笑,事實上,很多人認識他,是因為他是一位名聞一時的賽車選手,體育也很厲害,繼承家業,紡織廠,葡萄園等等。

有聲電影法文叫film parlant,那filme parle是什麼意思呢?被說出來的電影?被誰說?一位母親,里斯本大學歷史學教授,帶著女兒,搭渡輪一站一站作地中海文明之旅,眼見遺跡,對著女兒說著歷史故事,傳奇,神話,馬賽,龐貝古城,雅典神廟,埃及,伊斯坦堡,眼見為真,但電影既做不到眼見「為真」,讓位給話語,母親的,最平板單調的導遊的,路上巧遇的過客。

母親也不斷說著她是葡萄牙人,叫什麼名,女兒叫什麼名,她們要到Bombay與丈夫會合,然後一起渡假,丈夫是開民航機。選擇海上的路徑是因為要親身經歷,印證書本。

渡輪每站總有人上上下下,而船長總會邀請幾人晚餐。電影第二個重點出現了,三位美女成為船長座上客,共四人,分屬四個不同國籍,講四種截然不同的語言,但呈現理想的巴別塔,個說個話,但卻溝通無礙。他們說話的內容既私密又政治,每人各自有各自的語調,生命姿態,有一段「獨白」時間。凱薩琳單妮佛,法國人,名叫Delphine,成功女商人,獨立機靈,用幽默調侃孤獨憂傷,另一位身著紅衣義大利女模特兒,多愁易感,無法忘懷過去的愛情,pourqoi pas,另一位希臘歌手,海妖般唱著民謠,我只記得她感傷著希臘為西方文明起源,但為何希臘語只在希臘被講,並且大罵阿拉伯人曾火燒了亞歷山大圖書館而忿忿不平。忘了提船長是美國人,波蘭裔,遺傳了祖先多語天賦。身為美國人,也帶出墮落敗壞文明的一方。

是的,從自身漫談到文明,最後她們舉杯,小女孩在隔桌,問母親,他們為何這樣歡愉?溝通是歡愉的,傾聽與被傾聽。

船長第二次的餐宴,要小女孩與女教授參加,同樣是文明的話題,男性女性的話題,而多麼高尚,多麼優雅的多語對談,竟然被一場恐怖活動終結。

所有的人都沒料到,因為大家都想著旅程的終點,就像女教授一直重複的,那場一再被提的與丈夫的會合,我們會見到她一直掛在口邊的丈夫吧,而這一切都被無端的暴力摧毀,船爆炸了,女教授小女孩是唯一沒有逃出的兩人。

這戲劇化的程度,文明與野蠻的直接對比,導演天真直接地譴責回教激進份子。

地中海把周遭的國家包圍了起來,而葡萄牙也不缺席,參與在這場文明的起源當中。Manoel de Oliveira的片中,總少不了海洋。

另外批評者會提到有趣的一點是,Catherine Deneuve飾演Delphine,而Delphine正是她在Jacques Demy的歌舞片les deux demoiselles中飾演年輕女孩的名。我們看見了三十幾年後Delphine的命運。時間啊,引人遐想,人物再度登場訴說自己的人生,真是可愛。也是Manoel de Oliveira向Jacques Demy使了個小眼色。

看著電影,我也想親身到雅典衛城。旅行的慾望竟然被勾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