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09 00:10:36ミスリル

灑了~3



人的回憶倘若比擬成一大張拼圖,當你想要去抓出某段回憶,可以如同拼圖一樣,先抓出四個角角,再著手拼出完整的內容。這些具有指標性的邊邊跟角角就好比是導引著一張拼圖的完成,一但沒了邊邊跟角角,就成了散亂的碎片。
一整塊沒有方向感的記憶拼圖。
仁義潭距離我高中的母校大約十分鐘車程,潭水是深綠色帶有光澤,其上有幾座小沙洲,在枯水季會露出頭來,潭的周邊有一些賣零食的小販,風螺、熱狗、烤玉薯黍這一些。
這是座人工水庫,可以說是在山頂圍成的湖,極為狹長,它的模樣比較近似於中部的德基。從壩體的位置往下看,可以眺望市區全景,因此本地居民也樂得帶一家老小來這烤肉或野餐。
阿達與我來到這裡,我提議,他附議。
他想起什麼似的,邀我跟隨他去一處密林,隨著步道拾級而上,來到一處亭子,這座五角亭看來是翻修不久的,彷彿新漆未乾,它正好位於潭邊的一處沙洲,而這沙洲是從壩體延伸到潭面來的,大抵是供遊人看湖上夕照,這可是此處的名景之一,前幾年還曾舉辦過官方的票選美景的活動。
從亭子觀賞這一大池水,的確是的,只能稱為一個大池子,因為起造這座五角亭的時候肯定沒有料到這片沙洲日後會長滿了水生植物,連芭樂樹都來參一腳,爭睹潭面風光,所以它只是一個翠綠色大池子。
阿達這時打趣的說了一些以前在這裡烤肉,還是聊天的事情。
「以前最喜歡來這邊聊天,回去的時候是下坡,貼的緊緊的,軟綿綿的,說有多爽就有多爽。」
我已經習慣他說話的方式,沒有主詞,如同英美文學裡的醉漢,前後也僅有一點連貫性,必需依賴自己的想像力,將他的話連繫住。
看他開心的模樣,雖然那是好幾年前的事,心裡總是幫他高興一陣。我可以得知他是真的很開心,但聽他說話的語調,我只能肯定他的記憶拼圖裡少了方向感,至於他在湖邊發生過開心還是憂傷的事情,我無法得知。
當他的臉上再度堆出笑意,沒多久他卻又說想回家了,因為太晚了,然後連聲對不起,說下次再陪我來。
對我來說,我已經習慣了。跟他一起上街走走,他會這麼出奇不意的走去左邊,靠左走沒多久,又走來馬路右邊,我也不需要問他為什麼要走一下右邊又要走左邊,問了,他也不會回答我,我只能猜想大概是想看右邊的商店櫥窗就走右邊,反之亦然,不為什麼。
他也曾坐下來沒一分鐘便說他要走了,因為太晚了,我若是執意找出個原因,他只會很苦惱地告訴我:我爸說我頭殼受過傷。

有幾次他說的話使我想起達達主義者,生活即藝術,不為什麼而活,便是為了什麼而活,這滿街的人不也是這樣嗎,相信自己不會餓死,也相信自己是為了什麼目的而活下來,於是,這種樂天、知命也就成了沒原則的原則。
有一天,他興沖沖跑來跟我說,朋友送他一句話:「人要活的漂亮」,他覺得很有道理。他又覺得我老是扳著臉孔過活,說要把這句話送我。
又回到所有問題的起點,這間名為松濤的茶坊,天花板處那啪咑啪咑響個不停的吊扇,以及橘黃色氬氣燈下的兩杯茶。
茶灑了,身旁的女侍正想轉身回櫃台拿抹布,阿達拍拍身上的茶漬,起身說:「我來就好。」,我看見了這一幕,也看見了茶還裝在杯子裡那可愛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