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4-07 02:26:57peripheral

求知遭拒記

<<恰巧在一個台大社會系開的新台「社邊廢」看到了一篇文章(題名「社邊廢話--華岡之狼入社會系」;網址:http://mypaper2.ttimes.com.tw/user/qyvism/file_combine.php?File=739427_2002-04-02_00-36-52 ),文中批評去年八月間的「華岡之狼」假釋入學爭議中的媒體角色。因而引我也想把當初的一些事情與感想寫出來,提供另一觀點。>>

去年八月盛暑,時值被稱為「華岡之狼」的楊姓受刑人是否該獲得假釋而得進入台大社會系的問題廣受矚目之際,該系舉辦一系列座談演講,其中一場的講者是國內著名的犯罪學家黃富源教授。我已經不記得這系列活動之舉辦是否因楊之事件而起,惟好像是在中央社的活動預告看到這個消息。在這個事件上,有專精相關領域的學者出來分析,場合恰是台大社會系,對當時身為社會新聞記者的我來說,當然去!雖然我稍早去電該系確認這場活動時,已得到一個警覺的「不歡迎媒體」的回答。

到了現場,我已經算遲了,而黃富源還在走廊上,被團團的攝影機和麥克風圍住(但沒有柯賜海)。最後黃總算進了會議室,就了位,社會系的工作人員開始請記者離場了,說只有台大師生才可以在場。

這裡我要先承認,這是他們的場子、他們的規則,我明知故犯這項規則,此容後再談。但我們也是很有禮貌的人,因為我看現場還有些寥寥,馬蹄型的內緣幾乎完全沒有人坐,故很肯定在此情況我若找個位子坐下,只要是上面還沒有另一具人體,應尚不至影響到任何台大師生的權益。於是我和另一名女性同業都找位子坐下。

可是,當所有扛攝影機的同業們都心不甘情不願被攆走後,我和那名平面媒體同業還是立即顯出是現場僅有和所有其他人不同國的。「請問你們是媒體嗎?」「你們是台大師生嗎?」「記者請離場」等之質問一句句拋過來。我這位同業竟被逼問得有些尷尬,幾乎要離座。我反正跑警政社會新聞以來,「你什麼單位的?」這類問題遇得多了,故非常溫和理性地告訴台前的質問者「我自己是唸犯罪學的,因為對這個議題很有興趣,所以來聽。」這是實情,依我當時服務之媒體的性質,我忖度一下狀況,要拿這小小一場演講發篇稿子,也沒什麼搞頭,心裡已決另尋題材交這天的差。

我以為我的答覆已經夠得體了,不料旁邊竟有同學還冒出一句「什麼學校的?」真的是害我不禁笑出來。這是什麼問題?是真的對一個陌生人唸哪個學校有興趣?還是當我在胡扯,拿這個問題當口令問,看我會不會失誤講出一間沒有犯罪學系所的學校?真奇怪了,我的校所名自己都不好記,幹嘛跟妳講?更奇特的是,還有人有臉開口向我討學生證來看。我只是看著她,慢慢地說「我已經畢業了」。

會場裡的師生們你一言我一語,態勢擺明了:拿不出證明就可見不是台大師生→不是台大師生還賴在這裡必然是媒體記者→是媒體記者就請你們出去→你們不出去這場演講就不會開始。終於有人提議請演講者裁決,我打開桌上麥克風,向黃富源說明如上述來意(我和他見過幾次面,但不確定他這時是否認得),雖然我可預期他還是得禮貌地把問題還給主辦單位。因此,在現場師生的繼續堅持之下,為尊重演講者,畢竟不滾蛋是不行了。離座之前,我就著麥克風,一貫溫和理性地說「既然這樣,那就沒辦法了。我不曉得台大的門禁這麼森嚴。」

這個小插曲就是這樣。我覺得很新鮮:怎麼台大社會系同學這麼歧視、兼而害怕媒體、甚至到了拒絕相信任何外人的地步呢?這個感受不是僅從座談「限制參加人員」的這單純事實而發,而是從這過程裡的每一細微互動之中明確感受到的。那種不由分說的排斥,意思就是:你們媒體就是會灑狗血,現在遇上了強姦犯加上全國最高學府的題材,你們就是會窮追猛炒;我們這是嚴肅專業的學術研討,最不需要你們來斷章取義。

我數個月前的這個感受,現又從前面所舉的那篇文章得到部分佐證(還是不要節錄好了,以免斷章取義,再說我也承認並非每一句都看得懂)。

其實,究竟黃富源這場內容演講是不是針對楊姓受刑人事件,我不記得台大社會系是否明講過。算它某種程度是好了(不然為何主辦單位要這般如臨大敵),難道,相關的學術演講,不是整個此種事件裡面最最能夠呈現理性討論的場合嗎?如果對媒體在此事件中的報導品質有意見,這難道不是一個讓報導品質提升的大好機會嗎?為何在此反而拒絕知識之流通?還是說不管怎樣,只要台大社會系不要再因為此事上新聞就好?

再說,媒體真的有那麼糟嗎?進了大學的人自認為是知識份子,不要忘了很多在社會上工作的人,包括記者,早就大學、研究所都畢業了,更別談其他方面得來的經歷。莫非還把學院跟媒體做知識份子與非知識份子之分?你怎麼知道這些記者對相關議題懂得都比你少呢?讀過幾年報紙就媒體長、媒體短的,我倒想看這些朋友們寫寫文章。

除非說—我也有想到—這場演講是黃教授針對未來可能面對楊姓受刑人做為同學的台大社會系師生提供一些心理上的輔導或因應對策,如果是這樣,或許還真有不宜廣為報導之處?我不曉得。可是就我觀察,這場演講的舉辦模式又不像是這樣的工作坊。至少它的宣傳海報是這樣寫的(我的筆記還留著):

「矯治處遇內幕大公開—台灣的理論與實踐 專題演講系列三」

撇開前一句反倒很像八卦雜誌的語氣不談,至少由後二句還是可以理解這是一場學術演講的;凡台大師生自由參加,也可見它並不是如前述之工作坊形式。但又為何限於台大師生?從現場的體驗,我也只能理解為這是以排除媒體為目的了。

回到前面的一個問題:既然主辦單位訂下規矩,身為記者,我難道就不該遵守嗎?如果我們把事情只從「規則已訂」的前提來談,我是比較理虧的,但即使如此我也還有話要說:一、就算我是打算報導,你有你的立場;我也有我的,我認為有價值的題材,我就可以試。記者如果每受各種有的沒有的單位不歡迎就退卻,很多好新聞都不會出現。二、至少我也很誠摰客氣地說明了欲留在現場的理由。

好。現在把前面那個前提撤掉,重點就清楚了:「台灣大學社會學系師生在切身新聞事件中對媒體的心態」,比「兩個記者犯規想混在演講會場中」更值探討。

也許有的同學還為成功地識破、攆走了無知、賴皮的記者沾沾自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