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7-18 23:29:27印度屋叔叔

不喜歡海邊

自從我決定不要和權威作無謂的對抗之後,突然這世界又變得
開闊了。我想我老媽一定是在某個陽光刺眼,晴朗風大的秋天
下午把我生下來的。所以我天生性格開朗,憂鬱的心情總是自
然而然地就痊癒了。而且沒有意外的話我這一輩子應該都會擁
有這種自癒的能力。

每天日出和日落的時候,我們都恰好正在氣喘呼呼地跑早晚例
行的三千公尺。日出日落真美,它讓我相信上帝(如果有)一
定是藝術家。天空盡情地塗滿和諧卻大膽的漸層,太陽像古典
樂的旋律般溫柔地照在我們身上。我以為這樣不可思議的風景
只有在 Edward Hopper 的畫冊裡才會出現。

天空中不斷有飛機起飛與降落,附近是一大片寬闊的海邊。上
廁所時會看見窗外的海浪起起伏伏,風很大,也許適合衝浪。
我發誓如果我是來此度假,一定會不小心愛上這個海闊天空的
地方。可惜我是來當兵,在這種錯誤的脈絡之下,一切美景都
被扭曲。每天我們都在被洗腦,然後慢慢失去一些關於海的純
情浪漫的幻想。海岸線怎麼可能只是安檢所和雷達哨的進駐地
。這些事實太無情我不想接受。

趁著到頂樓拿掃地工具時,我總是喜歡望一望遠方的機場。它
像海市蜃樓般,在若干公里以外的煙塵中以萬國旗姿態向我招
手。如果說把飛機當作是一種自由的譬喻,那也真是太俗套了。
不過我後來認真的判斷之後,決定文學譬喻應該都是真的。因
為我的確常常望著天空的班機,在心中非常熱切地呼喊:「現
在馬上讓我坐上那架飛機飛到日本吧(美國吧/尼泊爾吧)!」
或者「噢!我真希望我是飛機上幸運的乘客之一啊!」

我不禁想起我那幾個去當空中小姐的同班同學們。我非常確信
當我在底下被關起來訓話的時候,某些時刻她們一定正好從我
頭頂上飛過(不過這件事我永遠沒辦法獲得證實)。暫時受困
的我和自由自在飛翔的她們恰好形成天與地之間強烈的對比。
一切只不過因為我剛好是男孩,她們剛好是女孩。沒什麼平等
邏輯的。    

每天午休我躺在床上看一兩章「麥田捕手」,這是我一天中唯
一自由的時光,不過這並不是多麼有趣的小說。老實說為了這
種小說犧牲睡眠實在不值得。但是在回家的公車上,為了消磨
無聊乘車時光,我還是勉為其難地把唸了一半的「麥田捕手」
拿出來讀。一方面也想擺脫我身後的阿兵哥不斷疲勞轟炸的對
談,他們不停地在車上用一般善良百姓聽不懂的軍中俚語抱怨
著軍中任何事情。天啊!都已經放假了,談點什麼政治烹飪八
卦或誰的女朋友都好,Anything but the army!

窗外的冬景好像比「麥田捕手」有趣。我把書闔起來,看著街
上的燈飾,聖誕節又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