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場夏日午後的雷陣雨，雨下完了，空氣中飽含的水氣與沉重都得到了發洩，便可以輕盈的結束。

不過是一會兒功夫，她從浴室出來，發現天色已經暗下，高樓窗外的公園綠地褪色成一片黑，萬家燈火遙遠地亮著。路上縱橫的車燈，是一串串移動的珠鍊。房間裡籠罩著溫柔的昏暗，這才注意到只有沙發旁邊的一盞暈黃小燈亮著。

Radiohead 的 Everything In It’s Right Place， 一遍又一遍流動。

他看得出她已經上了妝，身上是一件絲質衫裙，午夜藍，鑲著銀色的線條，腰間織著隱隱花紋，錦鍛一般反著光。小燈的光照著她一側身影，其餘都沒入黑暗。不知怎麼地，黯淡的光線卻使得她和她光潔的臉格外耀目動人，那雙平常馴良似像小動物一樣的眼睛竟閃著攝人心魄的光。他注視著，半响才輕聲說了句：「你很漂亮。」

享受著他的讚美，她安靜地站在窗邊，身後背景是成串閃爍的車燈。「這場戀愛」，她說：「沒想到後來竟是那麼的……」

她最後終於下了定論用力地說：「邪惡。」

邪惡？他先是錯愕於她用詞的強烈，之後便笑起來。

她也跟著笑了。

是啊，邪惡又巨大，幾乎吞噬掉她生命所有的養分，去餵養這樣的一場戀愛。

他們走出門來，在往電梯狹窄的走道裡，他走在前，她在後，距離很近，近到她可以聞得到他身上的氣息；兩人交談著，以致他必須頻頻回頭，有一度竟停下，轉身面對著她，彷彿是踉蹌了一下，身子靠倒在牆上，讓她有一種他將要吻她的錯覺。

然後，一切便結束了。

像一場夏日的午後雷雨，只能在地上留下短暫的痕跡，旋即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