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們一行人參觀完後，離開了屋子，到秦家島各處參觀。他們就像是一班幼稚園生般毫無秩序，真枉費學堂裡眾多教官的心血，不過這也難怪，有多少人能有機會參觀秦家島呢？－－走著走著，我們來到了一個令所有幼稚園生收起笑容的地方。

「秦家墓園」，牌子上這麼寫著，牌的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失敗者的最終歸宿。我想：這個秦家真叫人討厭，不但剝削升斗小民，還有這麼多謀殺案、麻煩我們警方，更經常說出一大堆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說話：先是秦建亮的遺書，現在則是牌子上的一行小字。

這已是秦家島最後一個「旅遊景點」了，雖然有些詭秘，但一眾夥計依然覺得如果不進去，就會徒然浪費一次千載難得的機會。

這個墓園絲毫不像是全國第一豪族的墓園，所有墓碑也是殘破不堪，最近建成的是秦德偉四子秦建越的墳墓，可是除了「秦建越」三字模糊可辨外，其他字也被歲月侵蝕了，年代更久遠的就更不用說了，真令人懷疑墓碑上的字是否用箱頭筆寫上去的，也叫人質疑秦家到底有沒有「慎終追遠」的美德。如果這個墓園不是建在秦家島，那就會被政府公開拍賣掉了。

在陰森的墓園裡，我們倒也找到一座比較像樣的陵墓，那是秦德偉的父親秦澤的陵墓，上面的文字依然清晰顯示，一條小裂痕也沒有，墓前還有一束燦爛盛開的鮮花，與其他殘破的墳墓形成鮮明對比，而墓碑上則寫著：勝利者秦澤之墓。這幾個字除了令我多討厭秦家幾分外，還不禁令我思考一個問題：為甚麼秦家的人會有勝利者和失敗者之分呢？

「不知世家大族的墳墓是怎樣的呢？」一個夥計問。

「你進去看看便知道了，」另一個夥計說，「我們可以幫你呢！」說完便將兩隻衣袖扯起。

「不！我還沒有達成我的理想，我要娶妻生子、環遊世界、儲蓄一百萬……這麼多事還沒有做，我怎能進墳墓去！」

突然，我似乎茅塞頓開。對了！如果秦建亮是有心自殺的話，又怎會不寫好遺書後才自殺呢？既然他的遺書還沒有寫好，他又怎會服毒呢？霎時間，我又似乎知道為甚麼一個教育程度如此高的人會在遺書中寫那麼多錯別字而不修改：沒有時間－－信寫到一半，他卻忽然毒發，迫不得已要寫些筆劃簡單些的字以盡快寫完，可是，時間卻不容許他這樣做。

那麼，秦建亮一定是被謀殺的了。

正在此時，我看見長公子秦建業拿著一瓶液體，鬼鬼祟祟的走向海邊－－

兇手現在才昭然若揭。

「站住！」我向秦建業大叫。「放下你手上的瓶子！」他通通照做了。

一旁的夥計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大叫嚇得不知所措，待他們定過神來，他們才知道秦建業想將毒藥扔出海、企圖毀滅證據。其中幾個夥計上前來，替秦建業鎖上手銬，然後將他帶回秦宅去。

到達秦宅的客廳後，除了坐下來外，我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替秦建業落口供。秦建業似乎知道自己再狡辯也是徒然，他就識趣地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沒錯，建亮是我殺的，建民、建越的死也是我做的好事。」秦建業神色哀傷地說，好像在為他死去的弟弟感到悲傷。

「你為甚麼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要殺？」

「我是長子！怎麼能夠讓自己的弟弟騎在我的頭上！自從我懂事以來，爸爸反覆告訴我秦氏企業將會由我繼承，於是我一直努力地表現自己，希望博得父母的好感，讓自己的繼承權來得名正言順；豈知，自從建亮出生開始，父母因為建亮容貌俊美而偏愛他，到後來建民、建越出生，我的存在更被視為無物，但建亮卻更受寵愛；為此，我更加付出多幾分的努力，希望以讀書成績來重新博得父母歡心，一直名列前茅，你知道這樣的壓力有多大嗎？那個建亮讀書態度一向懶散，但憑著幾分小聰明，居然考上全級十名以內的位置，加上他英俊的容貌，就這樣將我的所有籌碼騙了去！如果讓你坐到長公子的位子上來，你不會感到憤怒嗎？

「直到建亮二十歲，爸爸向公司所有員工宣佈秦氏企業將由建亮繼承，這等於宣判了我的死刑一樣，因為我十幾年的努力付諸東流、都被那個黃毛小子奪去了，我很惱怒、真的很惱怒，於是我就開始我的殺人計劃。

「第一個目標是建民，除了建亮以外，他就是爸爸就寵愛的兒子了，萬一我殺了建亮，爸爸卻將建亮的位子傳給建民，那麼我依然是一無所獲；所以如果要順利獲得繼承權，一定要先將小障礙移除，然後再對付大的絆腳石，為此我對建越也動了殺機。

「我知道建民有哮喘病，於是我就偷去了他的哮喘藥，然後約他沿秦家島海邊跑步，結果他中途哮喘病發，但卻找不到藥，最後失救而亡；事成後，我戴上手套、悄悄地把他抬回房間、將房間弄得凌亂不堪，接著將哮喘藥丟在大門口，造成建民回家後、不小心丟失了哮喘藥，回到房間後卻哮喘病發，最後因找不到哮喘藥而死的假象。

「至於建越，我準備了一大瓶純氧，然後約他到秦家島的森林裡去，待四野無人的時候，我將他按在地上，迫他吸入大量純氧；他斷氣後，我又戴著手套將他抬到海邊，最後，我當然毀屍滅跡，將載著純氧的集氣瓶綁在一塊大石上，將它沉到海底去；那麼，建越的謀殺案雖然成疑，但因為找不到兇手而告一段落。

「多年來，我一直與建亮關係密切，是因為我要令他對我完全沒有戒心、使他對我疏於防範。我知道他不時會將維他命片放在水裡喝，他昨天洗澡的時候，我乘著這個機會悄悄地進他的房間，將特別炮製的氰酸維他命丸與普通維他命丸調換，而他的死亡只會是遲早的事。」

「那些恐嚇信是你發的嗎？」

「警長，你一定以為恐嚇信也是我做的好事，但我告訴你，即使我可能是個喪盡天良的人，但我絕對不是一個愚蠢的人，我是不會製造這些恐嚇信來引起警方注意的。」

此時，他突然轉而對他父親說話：「爸爸，你不是說『一個擊敗所有對手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勝利者、也是真正的王者。』嗎？」

我也難得的開口向剝削家說話了：「秦德偉先生，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嗎？」

「只有碩果僅存的人才能繼承秦氏企業，這就是秦家自古以來的規定！如果不是這個規定，我們秦家、整個秦氏企業怎會有今天的風光！？」他略有感觸的說。「建亮說得沒錯，我們倆也要遭遇兄弟之間的明爭暗鬥、手足相殘，如果不視親情如無物，就會淪為失敗者、被勝利者剷除。我立建亮為繼承人，就是要使他們兄弟間大家不服大家、互相競逐秦氏企業繼承人的地位，這樣，最後的勝利者才能在激戰的商業中突圍而出，否則就會無情地被競爭對手淘汰！當年我的爸爸秦澤就是在兄弟競爭中勝出，才能繼承秦氏企業。」

「那麼你的長兄和弟弟都是你殺的嗎？」我問。

「弟弟堅偉是長兄殺的，而長兄列偉則是我殺的。」

難怪剝削家對別人、以至親人的態度會這麼惡劣了，因為要在兄弟競爭中脫穎而出，必先要成為一隻沒有感情的動物，不然就會被對手剷除。這也解了秦家墓園的謎團：將失敗者的陵墓弄得如此殘破、勝利者的陵墓裝飾得金碧輝煌，是要讓秦家的子子孫孫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

晚上，當我們到秦建亮的房間搜集證據的時候，發現一些被剪過的雜誌，相信那些就是製造恐嚇信的材料。秦建亮此舉，無疑是想引起警方注意，然後再讓警方揭發秦家一直以來兄弟相殘的傳統，讓這個傳統從此消失。秦建亮的苦心，真令我們一群夥計肅然起敬。

我們將秦建業帶回警署。三日後，秦德偉宣佈將秦氏企業的繼承權交給他的姪兒秦海量。

沒有人知道秦德偉的決定對不對，沒有人知道秦德偉的姪兒會不會再掀起新一輪的明爭暗鬥，也沒有人知道秦氏企業會不會就此沒落，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權力永遠是最佳的眼罩。

[完]

by 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