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2-15 23:34:40寶兒(芳瑜)

【愛情之間】三小時的蜂炮戀情

有些人你可能用三分鐘愛上,三小時結束,然後花三十年來回憶。而回憶的可能不是他的容貌、他的聲音,而只是當時的一種感覺。

我從小就怕炮竹。
大四那年,我們一群男女衝到台南鹽水看蜂炮。一路上我都處在腎上腺素亢進的緊張狀態。而建議此行的帶頭大哥,則不斷渲染蜂炮夜的恐怖、刺激,好提高他的男性荷爾蒙分泌。

一下車,兩個小孩在我們的車旁放了一串衝天炮。我簡直快要怕到不行。帶頭大哥吩咐我們趕緊穿上裝備:除了原本就穿好的純棉厚外套、牛仔褲,再加上全罩式的安全帽、圍巾、棉手套,褲腳的地方還要仔細地貼上膠帶,防止地上濺起的炮火。而我們就要展開血脈賁張的蜂炮之夜!

因為人多,我們說好要手牽著手。
當踏進幾條燃放蜂炮的主街,記憶中「咻咻」的刺耳炮聲,變成喧嘩一片有如廟會的熱鬧音樂;而燃燒的炮火更是絢麗如霓虹。當第一個蜂炮打在身上,那微微地刺痛竟是一種興奮。我開始瘋狂地挺身去迎接炮火。
一直記得手中握著另一個夥伴的手,當我轉過頭看他,他也看著我。接著我又尋找著其他人,看了好久,看到帶頭大哥和他的女友,怯生生地站在騎樓下。這時才體會,當危急來臨時,站出去和退回來的人,原來不是你事先所料想的。然後我突然覺得那隻握著我的手,又握得更緊了。

終於我看到第一台神轎,穿過重重的人群,我伸手扶住了轎子,從前面數來第三順位,一路上,我像是第一次迎神的乩童,興奮莫明。
走了一段不太長也不太短的路,我們來到一座炮門的前頭,抬頭看看砲台,比一層樓高一點。就在點燃炮台之前,我突然覺得四周鴉雀無聲。然後我驚訝地看著前面的男子,走向前去。哇!原來他是乩童!而第二順位的人呢?早就在混亂中不知去向,就這樣,我成了居首的轎夫。

上萬支的蜂炮終於傾巢而出,打在身上的感覺已經不是痛,而是麻。我並沒有看到炮火的光芒,因為濃煙早就嗆得我睜不開眼。有足足一分多鐘,我無法呼吸,那是我第一次有濱臨死亡的感覺。正當覺得自己就要死去,蜂炮終於──停了!
我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回味濱臨死亡的快感。這時,夥伴伸出了手,我才發現他還在我的身後。

我不記得那夜的蜂炮燒了多久,只記得我像是發了野的精靈。也記著那隻握著我的手,因為有很多時候,我知道他是不必握著我的。我也不記得他的容貌,因為我們戴著黑壓壓的安全帽,但印象中他是個斯文男子。不過我清楚地記得那是一種戀愛的感覺,而且知道,當我們脫下安全帽的那刻,一切都將回到原點。

原貼於2002/10/22

後刊於《自由時報》花編副刊92/0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