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天暗得很快，五點多，街燈已經全亮了起來。咖啡廳裡，我們的對話停了，但更多人的聲音隨著門上的風鈴踏了進來。我覺得有些冷，起身披上了大衣，而你還坐著，問我：「還留不留下來吃個飯？」
我說：「不留了！」

有時候我也很想留下點什麼，一封情書、一個夜晚，或是一個永遠可以找到我的電話號碼。證明這一切並非虛幻，我們的愛情不是想像。

只是當我們都老了，我和你的妻坐在樹下，聊起了過往，才發現那封藏在餅乾盒裡半個世紀的信，竟出自你妻的手。那麼這一切的思念是不是玩笑？然後才知道自己不是張艾嘉，你不是林子祥。什麼都不是、什麼也沒有。

於是像我這樣不拍照、不過紀念日、沒有太多收藏的人，終究會選擇不留。就像此刻從我車上傳來的音樂：「我把煙花給了你，節日給了他…我把歌點給了你，麥克風遞給他；聲音給了你，畫面給了他；我把情節給了你，結局給了他…..」

或許你會以為我在逃避，像一般人那樣。果真如此，那我是淺的──把一切停留在最完美的階段，「我想那是個不錯的人生哲學，這樣就可以一輩子不用再去認識任何人。」

其實早在那班開往巴黎的火車上，我已經傾心於你，不然我又怎會願意和你漫步在維也納的街頭，一起等待黎明？如果你說自己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那麼你是淺的，但這是多麼愉快的生活態度，我又何必排斥一場花前月下？當太陽昇起就把一切帶走。

我們這樣走著，當愛慾轉濃，我決定不留，不願以性來宣告愛的開始或死亡。

你要相信我們已經到達禪宗的境界。在感情的世界裡我不守禮教、不會逃避，如果你相信還有另一個空間，那麼我和你在那裡都是專情的。我們一樣會吃飯、會睡覺、會嫉妒、會變老，一點都不完美。

走過了白天，走向了夜晚。終於我們走得夠久了，在等待黎明的此刻，一起躺在草皮上。第一次這麼滿足身旁躺著是你，不是別人。我開始覺得恍惚，還是太過真實？

*****
我起身，把大衣的扣子扣上。你還是坐著，又問了我一次：「真的不留下來吃個飯？」

「不了，回家吃吧！該忙的事還多著呢！」



Pauline 2003/12/24 晚上12:18分初稿
2004/4/18 凌晨00:12 小修
2004/4/19 pm11:50 三修定稿

總是多此一舉的～後記：
在這篇文章裡，我試著剪接《最愛》及《愛在黎明破曉時》二部電影的情節，以及《心靈捕手》中的一句對白，加入一些想像的生活場景，讓主角同時穿梭於「真實的」咖啡廳中（其實也是虛擬的）與電影的情節中，串寫成一篇類似小說的散文。
2003/12/24 的初稿不甚滿意，重修。


圖：《愛在黎明破曉時》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