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4-05 14:48:31我是風..

那絕望的眼神...

大概是2001年的六月吧.
那時我還在馬祖服役.

連上接二連三的發生一些事.

有一位到部一個多月的新兵.
在站哨時.想舉槍自盡.
還好一旁的士官.機警的制服他.

那天連長和輔導長偕同他去馬醫.

關於這件事.傳的很快.
戰情的電話接不完..

晚上他們回來時.
是我在大門接應他們.

車子到達大門時.
連長先下車.
我跟連長問好.
他屬咐輔導長和我.
帶這位新兵去心輔室聊聊.

其實這位新兵算是我排組的兵.
他叫阿丞.他也和我是同鄉的.

早在他要自殺前就有許多的預兆了.
他的精神狀況一直不太穩定.
加上最近的軍組檢..等.
壓力可能過大.導致他有自殺念頭.

我們在心輔室小聊了一番..
我才知道.他有一段.
讓它無法抹滅的童年惡夢.

阿丞在他小時後時.
他的父親就過世了.
而他的母親再嫁..
嫁到泰國去了..

而他呢.
從小就住在母親家這一邊.
他們很生氣.為何父親那邊.
不願接收這孩子.

他們對阿丞像對奴隸一般.
對他非常的苛刻.
除了照三餐毒打外.
還把他關起來.有時還不給飯吃.
對他惡言相對.

一直到他十五六歲時.
他逃離了那座監牢.
他找到一份工作.並租了房子.
以為這樣就可以自由了.

沒想到他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
白天他不趕出門.晚上卻又不敢睡覺.
他害怕睡覺.他會看到很多臉孔.
他覺得他們都要他死..

阿丞告訴我們說.
他以為當兵來外島後.
他可以不用擔心.
沒想到.只要他一閉上眼睛.
那童年的惡夢.一一浮在眼前.

我跟他說.只要有任何的問題.
他可以跟我們說.我們會幫助他的.

阿丞抽了一口煙.
他的眼神看的很遠.卻是很空.
他說...
班長.沒用的.你們是無法能體會的.

他的眼角流下了淚水.
我看著這麼一位大漢子.
那絕望的眼神.無助的淚水.
頓時.覺得自己很沒用..
無法幫助他.

後來沒多久.
他的狀況越來越遭.
於是被獲送回台灣.
在北投國軍精神醫院修養.

精神醫院.
初次得知他在精神醫院時.
真的替他難過.也不知該說什麼.

一次的返台休假時.
我抽空去北投探望他.
但沒見到他.他去複診.
不過我有進去看看環境.

是一座監牢.
鐵牢裡面.有一群人.
所謂的正常與不正常.
我不知該如何區分.
有人在下棋.有人自言自語.
有人只是望著天空.痴痴的望著.
他們快樂嗎.他們知道
他們被冠上精神病的名字嗎..
我看到此景.快哭出來了..

要離開時.
醫院的一位人員問我.
什麼時候要幫阿丞繳錢.
他來住院.是我們連上要負責的.
我只表示.我是單純的來看他.
我也不是預財士.沒辦法付錢.
他希望我能轉告連上知情.

唉..我心想..
阿丞大概是被我們遺忘了.

走出了大門.
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

回馬祖後.我告知輔導長.
但此事也不了了之..

一個多月後.
我在電台值班的一個晚上.
從戰情那邊得知.阿丞驗退了.
他可以離開那座監牢了.
很替他感到開心.只是.
他將面對更大的世界.
他要自己去生活.
他夠堅強嗎...

我突然想起和他聊天的那一晚.
他那絕望空洞的眼神..
令我一輩子.難以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