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2-18 22:15:00尚未設定

電影:The Last Samourai

《文化,是堅持也是交流》
--犬儒一號

  總是聽看過這部電影的朋友批評著與史實不符,情節的浮濫,誇張的決鬥畫面,Tom Cruise的彆腳武士裝扮,英語系朋友嘲笑裡頭的日本口音,日語系的朋友嘲笑裡頭的美國口音等等,這些鏗鏘有力的批評,讓我的聲音漸漸微弱,因為我是少數喜歡這部電影的人之一。
  
  我無意就上述的批評一一反駁,因為它們本就是無可反駁的既存缺點。看慣好萊鎢電影的我們早該習慣的動作電影模式,看過聖劍宮本武藏NHK版數十次的我,也對片中以一擊十的對決,切腹自殺的畫面不陌生,它們是不是太誇張?是的。是不是奇怪?對我來說,一點都不會。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同樣說中國武俠片的飛簷走壁過於誇張?是不是也可以說法國電影對性的運用與描寫誇張?是不是也可以說Pasolini的電影政治影射總是過於誇張?或許,但可以肯定的是,從一個外在的觀點企圖去理解人為什麼會飛,性為什麼那麼關鍵,越南戰爭和一個義大利年輕男子手上的那朵紙花的關聯,是不可能的,因此結論總是太快跳出來:真是奇怪呀。但是對一個中國人,法國人,義大利人而言,卻可能從沒想過為什麼這些情節被歸於「奇怪」之門。

  回到這部電影來說,日本的武士和美國軍官到底有什麼關係?讓我們先不要那麼快接受導演的天才聯想(Katsumoto: We're both artists of war.),試著反思為什麼我們在第一時間裡覺得這個組合奇異,因此戴著否定的眼鏡進入放映廳,坐在那裡兩個小時,最終也只是付錢買了一個「早就知道它是誇張奇怪的」這個結論?日本人免不了說有口音的英語,美國人也免不了說有口音的日語,但重點是一個日本人願意去說英語,和一個美國人願意去說日語,不是嗎?我們為什麼不能暫時放下偏見,暫時的接受一個假設,即使是荒誕不經的,放開胸懷去體驗好萊鎢能提供給我們的兩個小時出神驚奇,日本劍道的精確與策略?我想說的是,何不享受那兩個小時,進入影片內容,任由自己被輕易啟發與感動,走出電影院前再決定自己是喜歡或者憎惡?到目前為止,批評這部電影的朋友們,總是讓我感覺聆聽這樣的對話。

  --我希望有個愛人。
  --那麼你希望怎樣的愛人呢?
  --一個體貼愛我的人就好了。
  --那麼XXX如何呢?他不是很體貼很愛你嗎?
  --阿阿,但是他太醜(矮/老/窮)了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和見解,也都希望被聆聽和了解,但在此之前不妨先問問自己是不是願意去聆聽和理解。」這樣的想法放在相異文化的接觸和交流上似乎很輕易可以得到附議,有趣的是(在犬儒的思考方式裡)放在相似文化裡的歧異性就必須玩玩腦筋急轉彎的遊戲,這部電影提供一個簡易的例子,片中Nathan Algren被同袍問到:「為什麼你這麼討厭你自己的同胞?」,請注意,片中的美國軍官是被日本政府邀請去訓練日本人殺日本人,Samourai這群被西化政策淘汰趕殺的人們,難道不也是誓死效忠趕殺他們的天皇?Katsumoto和Nathan這兩個角色的設計反映出很巧妙的反應內與外,他與我的層裡,Katsumoto在內戰裡掙扎對抗西化(外),而Nathan在利用過往戰績賺錢的同時努力想擺脫過往留下來的罪惡感,一個在堅持裡拒絕交流,一個在交流裡失去堅持。在異質文化與思想接觸的開放時刻裡,或在同質文化面臨分化歧異的關口,我們是不是還記得聆聽自己,並相互理解?

  我從來就迷戀Conversation,能夠與另一個思考者在辯證的力量裡不斷上升,相互啟發,那種感動只要有幸到達一次就會上癮,也或者如此,在電影開始前我總事先忘了自己從哪裡來,喜歡或討厭什麼東西,在任何Reference都缺乏的前提下,把自己的身體拋擲在戲院的座椅上,如同開始一場讀書會,如同開始一場決鬥,忘記自己,才更能接受他者的動與靜,在互動裡把持住自己,才能作正確的判斷,不流於口角,也不流於征服。歷史與文化都是在流動的時間觀裡面,沒有絕對的好,也沒有永恆的對,假設兩個個體可以在這個流裡找到一個立足的點,即使是短暫,但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Nathan一直質疑Katsumoto把他留下來的用意,Katsumoto只是回答:「讓我們聊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