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0-24 15:50:57蔡柏
[你是不會懂的]關於身為演員這件事。
攝影：Pao-Chang Tsai
羅馬競技場的午後
許久沒有寫部落格，可能因為忙碌，可能因為想說的用臉書專頁就說完了，可能是越來越言不及義，可能大腦能容納的文字量越來越少。
最近開始展開在臺大戲劇系的聲音演說課，台南人演員學校的「聲音及演說訓練班」也開課，偶而在坊間也會受邀指導電視圈的演員、企業行號的員工同仁，或這麼說好了，素人們。
面對這麼多不同背景的同好友人、有心向學的素人、只想放鬆的員工、覺得自己已經很好的感覺良好人...我常在想，要怎麼調整自己的態度？
說穿了，自己非黑即白的個性，要教書，當然要全力以赴。不然就乾脆不要教。沒有什麼「這種班就隨便教教」，「那種班就認真執行」這種選項，只有一種，就。是。全。力。
你是不會懂的。
今天要講的對象，是正在戲劇系就讀的學生們，學弟妹們，同好們。
你/妳當然知道接下來的話不會好聽，我何必浪費時間只為講好聽的話，不想被唸的，直接關掉這個視窗，繼續到你的臉書按讚去。（沒有貶意，我也熱愛按『讚』。）
首先，我們來談「自我要求」這件事。
你是不會懂的。
即便我上課的第一堂就跟你們說：「你們不要把自己未來的競爭對手，只假想成這間教室的人，或者是臺北的演員。」
我認真地盯著你們那年輕明亮的雙眼。
「你們的對手，是全中國，是全世界。無論是不是同一種語言，種族，這些跟你們同年紀的人，現在正以雙倍或三倍、甚至五倍、十倍的努力在超越你。」
事實上，說「超越」，是抬舉了你/妳。因為你/妳根本沒有在努力。沒有努力的人是沒有資格進入比賽的。
在你/妳正不服氣地想著「哼，我的努力你又沒有看見。」或睜著貓咪般垂憐的眼神說「我真的有努力喔。」的時候；這個地球上的其他演員們，我來告訴你/妳們，他/她們在做什麼。
我們平常上課做的那一套「腹部呼吸四肢舞動」的訓練法。在瑞典戲劇學院的戲劇系裡，是聲音演說課的最基本練習。好好地將這一套做完，加上肋骨各面向的延展，至少也要一個小時。
瑞典的演員們，一天做三小時，每週至少四天練習（課程就是這樣安排），大一到大三，日復一日。大四之後，沒有硬性規定，但是演員們早已養成習慣，不做還不舒服。
如果一個禮拜瑞典的戲劇系演員至少花十二個小時練呼吸和聲音，一個月下來至少也有四十八小時。一年下來至少也有五百七十六小時。
臺大戲劇系的你/妳，一個禮拜，一個半小時，如果你/妳沒有練習的話。這學期結束之後，你只會花十五個小時做這個練習。
瑞典演員：576小時。
臺大演員：15小時。
你/妳是不會懂的，因為你/妳要是懂了，你/妳現在應該會很焦慮。
攝影：Pao-Chang Tsai
莫斯科酒廠藝文中心
在莫斯科藝術劇院裡，大一的學生，在第一年，是不允許說台詞的。因為身體、感受、理解都還沒有到位，憑什麼開口說話？
「日出而作，日落不息」，可能是莫斯科藝術劇院的學生生活的最佳寫照。從上午八點左右，就開始有身體的訓練：從雜技、體操、芭蕾、西洋劍...到各種舞蹈課程，配合自己課堂的呈現，配合要唸的理論課，關於梅耶荷，關於史坦尼斯拉夫斯基...還有更多，配合院長精心挑選來自歐洲各地的優秀導演來帶領學生做學期製作。
他/她們和在劇場界極為資深的國寶級演員生活在一起。莫斯科劇院天天晚上都有戲，這些優秀的資深演員，帶著資淺的演員演出，在飯廳裡，他們謙虛問好，並肩而坐，聊劇場、聊私事、聊訓練、聊演出。沒有高低貴賤，即便那些頂著明星光環的演員們，在莫斯科藝術劇院裡，就是另外一位契訶夫筆下的人物下場後的平凡人。
莫斯科藝術劇院的學生們往往忙到沒有時間休息。
妳/你說：「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的大學才不要只被戲劇淹沒，我要瘋狂、我要談戀愛、我要翹課、我要熬夜。」
同樣的，我從來沒有反對學生要勇敢去愛，勇敢被拒絕，勇敢體驗青春。我的重點是，距離人家的努力，你/妳大喊「自主和自由」的口號，只是讓人為你/妳感到難堪。
當然，你/妳不會懂的。你/妳要是懂了，就不會大言不慚的認為自己已經犧牲很多。
你/妳不會懂的。
我知道這很弔詭。因為我常鼓勵戲劇系的學生不要老是跟自己系上的人混，因為戲劇系外的世界更是寬廣，你能夠從生化系的朋友那裡聽到最新的人體實驗，你能從國文系的朋友那得知最新的詩選，你能從早就輟學的高中友人那得知他最新創業背後的商機秘密...太多太多。
所以，你/妳的確可以好好體驗並享受你/妳的大學生活。如果這是你/妳想要的。
每一個人念戲劇系的原因都不同，也不盡全然自願。我想說話的對象，是那些立志要做演員的你/妳們。
學校課程的安排，有他的苦衷，有他的折衷方式，有他的局限性。
但是你自己的時間安排，充。滿。彈。性。
有的時候首演完，我回到家，發現同檔演員還在外面鬼混、熬夜、不休息。我是憤怒的。原因很單純，因為你/妳冒著讓自己精神不好、聲音狀況不佳、表演品質不穩的風險。
你/妳對不起那些願意掏錢看你/妳表演的觀眾們。
如果你就是要當演員，請告訴自己，要當，就要當最出色的一個。
雖然表演無所謂「競爭高下」，畢竟美學上面所有人的看法都不同。但是，老話一句，距離你/妳到那種可以跟人難分軒輊的程度，還好久好久。
不斷地自我充實，是每一個好演員心中戰戰兢兢的任務。
學校訓練你/妳，畢業之後，你/妳真的能夠被業界採用嗎？
還是你/妳天真的認為，反正畢業之後，演外面的戲，導演還要幫你上課找老師？教你怎麼分析，教你怎麼感受？
為。什。麼。不。能。準。備。好。自。己？
你/妳不會懂的，因為二十歲的大好青春，揮霍就是本錢。老子有的是時間和熬夜都不會累的肝。準備？準備什麼？
我深信，唯有你/妳把自己準備好，才有機會遇到對的夥伴和伯樂。
跟談戀愛一樣。你想要跟一流的劇團導演工作，就讓自己更強。我深信強者會吸引強者。
能夠跟一群讓你覺得「哇，他們好棒，跟這些人演戲、工作、發展真的是太精彩了。」，不是很好嗎？
如果你/妳繼續放縱或不自律的話，這些機會，就留給莫斯科藝術劇院的學生吧。說真的，他們，太強了。大一的期末呈現，身體的能量、舞台的自信、舞動的協調...早就把我們遠遠拋在腦後。
然後他們腦中想的，竟然還是「不行，我還可以更好。」
你/妳在想什麼？睡過頭要編哪個理由？請假怎麼掰？今天不練反正後天再練就好？
我知道閱讀這篇文章的你們當中，不乏天資聰穎，老天爺賞飯吃，給張漂亮俊俏的臉蛋，不用暖聲就是大砲，天生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太多了。好像不用多作努力，幸運之神也會眷顧。
沒錯，我知道凡事都有例外，問題是，妳/你真的覺得，妳/你是那一個例外嗎？
你/妳是不會懂的。因為好像大部份的人都不會懂。
一個世代的演員們裡面大概就是那幾個人會理解，然後他/她們，會成為偉大的藝術家。
身體的磨練，絕對有助於心智的發展，你/妳自己選擇要不要當那一個偉大的演員。
你/妳當然不會懂。因為我何必要偉大？我只要開心就好。
開心真的沒有什麼不好，開心很好，但是我不知道當你/妳真的踏入業界，用你/妳那毫無訓練且稱不上自律的身體和聲音，囫圇吞棗地咀嚼那難以消化的經典台詞，毫無目標地在舞台上晃動的時候--
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你/妳不會懂的。
我知道你/妳不會懂，所以才寫下來。好讓你/妳在終於懂的時候，可以邊回味這篇文章，邊喝著下午茶，跟一群跟你/妳一樣平庸不自律的演員們，享受三十五歲，一事無成後的另一個開心不起來的下午。
喔，附帶一提，如果你/妳看完之後，唯一的想法只有：「哼，你又是誰？憑什麼用這種姿態來教訓我？你自己又多厲害？」
This is not about me. This is about you. I'm nothing. You can be EVERYTHING. Only if you DO it.
很感謝您願意將自身經歷的想法及看法分享出來,閱讀您每一篇文章時,個人我都需要反覆看兩次以上才能理解文章的含義,對於這部份我是該好好深思,不過收穫是有的,也在這裡鼓勵您,祝福！
感謝！MaujFSe
感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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