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來談談莫斯科之行的隱隱黑暗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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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文章將會呈現毫無邏輯的不停發問，請隨便閱讀。

原罪。
小胖本來就有被害妄想症，但是小胖自認自己有進步，不會漫無目的亂想，有證據還不夠，案情要出現三次以上我才會定案。

從小胖來到莫斯科之後，就一直隱隱覺得，辦公室的兩名職員對待小胖的態度還有耐性，跟對其他美國人比較起來，有明顯的差異。

後來發現，是真的。

因為小胖不是美國人，也沒有說著一口道地的英文。在莫斯科、莫斯科藝術學院裡面，受到美國強大文化的影響，很多人想要交美國朋友，很多人想要學英文，很多人想要把握機會跟美國人接觸。

小胖除了身份特殊（參觀學生）之外，還是臺灣人，說著一口就算對中國文化有興趣的外國人，都不見得認同的「國語」。既不是帥哥，也不是硬漢，平凡至極，在大部分的人的眼裡。

不停地自問，到底我有沒有值得令人欣羨的文化？

我不平衡地想著，那些勢利的人們，對美國充滿想像，一心想要從美國人身上感染到那種國際又自由的氣息，和美國人來往，當兄弟或姐妹淘是一件多麼酷的事情。

我不平衡地想著，你們美國人有什麼好驕傲的？充其量就是坐享其成。妳們的流行文化成功地攻佔許多地方，但是那不是你/妳努力贏來的，是前人努力造成的，是麥可傑克森辦到的，是Jason Mraz辦到的，是貓王辦到的，是媒體辦到的。

我用繁體中文記載著心情的同時，感受非常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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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轉到上週日，我幫俄羅斯旅遊局宣傳短片配音中文的過程。

當中最讓我害怕的感覺其實是：我發現該負責人Steve寄給我的第一版中文翻譯翻得很糟糕，因此詢問他是否需要修改。
Steve來自倫敦，一點中文都不懂，但他對我似乎很放心，對我說：「請你務必幫忙修改，這個真的非常重要，畢竟是要給道地的中國人看的。」

掛上電話，正準備開始工作這恐怖的翻譯時，我竟然遲疑了。

因為我害怕，我困惑，我疑問：我說的「中文」是否道地？我的中文造詣是否符合「廣大中國讀者」的標準？我的用字、我的遣詞是否夠「正確」？

這些問題讓我頓時不知道該如何下筆，我甚至有個念頭，我不該接這份工作，我不該佯裝自己會說中文（可是我明明就說中文啊！？）我沒有把握我的中文對岸的中國人會欣然接受，因為誰知道中國人會不會接受？我又不懂那個國家？我是真的不懂啊！我知道牛逼又怎樣？我才不會用這個字，我也不想用。對我來說，那才不是正統。

我掙扎了很久。因為捲入了自己的認同問題。到底我所學的一切，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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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有高低嗎？
政治力量介入每一件事情，文化的力量似乎也難逃宿命。文化背後代表的已經不再純粹。

我曾經一度有一個骯髒的念頭：「想要在某些俄國學生面前佯裝我是美國人。」
我糟透了，我骯髒極了。

為什麼我無法堅強地、堅定地捍衛自己的文化？（但我的文化是什麼？是中國還是台灣？到底是什麼？妳說當然是台灣，但是台灣是什麼？）

又，如果文化本身夠強，又何須亟欲捍衛？

又，很多國家的人其實很討厭美國人的，不是嗎？更骯髒的，可能是在俄國人面前，你想裝美國人，但是在歐洲人面前，你竟然也跟著一起笑美國人膚淺。

又，細分這些異同時，我又把自己狹隘了。為什麼不能想「大」？可是現實生活就不是這樣啊？文化的優勢決定了好大一部分別人評斷你的因素。

你說要有骨氣，要勇敢一點，有，我有努力。而且我就是很小鼻子小眼睛地任性：我要繼續抗爭，讓別人看見，因為唯有讓別人看見，我才有機會以某種文化的姿態讓人信服和看重（但到底為什麼需要被人看重？那些人又是誰？你這樣累不累？）我只能卑微地祈求，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我的文化真的變成強勢中的強勢，我還能記得，這一切得來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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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我極討厭上述言論的的自己。
其實我只是想要有意識地提醒自己要好好珍惜那些沒有因為你的「平凡」或「無名」就懶得跟你互動的人。

但是，誰不是因為某些吸引自己的特質和好感的因素才去和別人互動的呢？別傻了，我們自己都有偏好，細問原因，也高尚不到哪裡去。

然後承認吧，我們很難珍惜「現有」的。因為人性本賤中就是會想要追求「還沒有得到的東西」，所以自古以來我們才需要「不斷提醒自己」要珍惜（古人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寫下來，怕忘記。試問你會忘記尿尿嗎？不會啊，因為那是本性！需要被提醒的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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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告訴自己，重新檢視自己身為人的價值，回歸最單純的互動，真心對待，被傷害（一定會被傷害的，別傻了，連默默旁觀都會被掃到了，更何況直接參與？）然後再努力，有的時候退縮，有的時候烙狠話說要放棄，再也不相信；但又總是狗改不了吃屎地，再度奮不顧身地跳入火海。

這可能才是這整段莫名其妙地問答下，最真實的部分。

到頭來，每一個選擇，每一個互動，也不過就是動物性慾望底下的流動罷了。真要冠上什麼文化的假面、種族的優劣、政治的干預，都只是虛名罷了。

我的心胸開放和對人和善，背後的原因也不見得光彩，如同上一篇文章提到的，我深知自己沒有本錢驕傲，總得結交盟友，免得落單。

自己一個人有什麼不好？當然沒有什麼不好，我習慣了。
但是我最近認真地覺得，身為局外人固然可以享受事不關己的自在，卻也從此失去了被傷害和痛苦的權利。

沒有涉入，怎能有機會捲入可怖人性的旋窩？
旁觀者清，總得先跳進，才有機會跳出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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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多原罪，但是我知道，我相信，並不是因為我不是美國人。

我更想要任性假設：妳/你會這樣對我，只是因為妳/你不想跟我上床而已，只是因為妳/你覺得我沒有辦法給你好處而已。

把人描述成這麼慾望驅動的動物，是否妥當？

妳說呢？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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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the way，我當然接下了翻譯的工作，我也去配了音。

我管你這麼多，我就是要用「波光粼粼」這個成語，我就是要用我想要用的字，我就是要用我的「國語」配音。

今天是恁爸在莫斯科，我說的算！我的中文就是正統！我用的字體是五千年來留下來的美麗版本！

（哎，一輩子都要這麼任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