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26 01:30:30蔡柏

[心情雜記]那些連正眼都不願看我的人和木蘭少女的花木蓮。

在英國這一年,有很多人,連正眼都不會想要瞧我一眼。

那一個從愛爾蘭來的高大帥哥,我忘了他叫什麼名字,我會知道他只因為開學新生訓練第一天分組活動(全校性的)他是Classical Acting碩士班的,我和他還有其他三人分在同一組。整整二十分鐘的自我介紹過程,他連正眼都沒有瞧過我一眼。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是學音樂劇的,所以他看不起我,還是因為我是亞洲人,比他矮將近二十五公分所以他看不到我。

一直到我畢業,我們在校園遇見過好幾次,我點頭向他示好,他從來沒有回應過。

來自以色列的Hedva還有另外一位我同樣忘記名字的男生。他們是學校唯一兩位以色列人,怪咖,一開學就組成一個碩士班課程分享社團,希望可以大家彼此分享自己課堂上所吸收到的東西,彼此精進。我聽到當然覺得這是一個超級好的idea。躍躍欲試。然而我在很多人眼中是隱形的。當時阿希在國際學生圈中,已經以高超幾乎沒有口音的美式英語聞名,加上他對待每一個人都好到爆炸,所以馬上贏得好人緣第一名。Hedva還有另外一位以男很快就找上了阿希,希望他能夠來當音樂劇班的代表。

阿希當然拉我一起去。

然後,那一天在Swiss Cottage的酒吧,我們聊了兩個半小時,除了我自我介紹的那一分鐘,他們兩位,沒有人正眼瞧我一眼。

一位從葡萄牙的里斯本來的Mauro,是另外一位新生訓練時跟我同一組的人。他之前在愛丁堡大學已經拿了一個碩士,曾參與愛丁堡藝穗節的策展,也有多部作品在愛丁堡發表。他一看就比其他人年紀大一點,(就是跟我差不多的意思),我好不容易找到年紀相仿的同學,心中就惦記著,這麼有才華,一定要認識認識。

那一天新生訓練結束之後,Mauro買了一杯咖啡,從我獨自坐的木椅旁經過,坐在另外一張椅子上,開始打開他自備的午餐。我就坐在他旁邊一米遠的位置,然後同樣地,心中糾結到底要不要主動攀談。(這種痛苦我在美國交換學生的時候已經打過強心針,我也早就認清事實,以我這種外型不出色,身材又不性感,戴眼鏡英文又不好的人,絕對不會有人主動攀談)最後總算鼓起勇氣,過去交談了一下。

反正我的被害妄想症會在對方的第一個微笑開始爆發:他為什麼要笑?他心中想的應該是,哼,真倒楣,來了一個中國死胖子,早知道就不要坐在這裡,為什麼不來一個金髮美女呢?

我每一次都要讓這些問題在我腦中爆裂三十幾塊,邊跟對方用我不流利的英語聊天。總之,我們互留了電話,想說未來可以一起交流課程或者是看看戲。

然後我是真的有主動邀請看戲喔。因為我討厭講話,傳簡訊比較適合我。然後他一直沒空,直到有一天,我約他去看一齣戲,他說他沒有空,結果當天晚上我發現他和他的三個朋友一起去看的時候。

我覺得我被劈腿了。
(編按:劈腿的前提是他有跟你交往?懂嗎?)
(蔡柏:喔,那...我覺得我被背叛了。這樣對嗎?)
(編按:我覺得背叛這個字也太重了,你們...根本連朋友都不算?)
(蔡柏:不管,就是背叛!)

總之,我就再也沒有想要邀他看戲或交流的念頭了。再也沒有。

班上的Ligia,巴西來的萬人迷,開學第一天,打扮得囂張至極,高根鞋清脆的踏地聲從走廊的一邊就可以聽見,我認出她就是臉書上面那一個女子,馬上過去攀談。

蔡柏:嗨,妳是巴西來的Ligia對嗎?
Ligia:(摘下墨鏡,一口巴西腔英文)是LIGIA。
蔡柏:我叫PAO。
Ligia:嗯哼。(戴上墨鏡,揚長而去)

她也是連正眼都沒瞧我一眼。

音樂劇班上第一天新生報到繳交註冊單的時候,全班在前台等待。除了美國來的健談Marie過來和我聊天之外,班上所以其他人,沒有人想要過來跟我說話,沒有人正眼瞧過我。我註冊的時候,是一個人坐在第一排,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趕快註冊完我就要回家。偏偏他們是用姓氏的第一個字母來安排順序,我姓蔡(TSAI),T當然,超級後面。

所以我就一個人坐在前面,聽著後面排山倒海來的英文對話,心中默默地和佛祖和觀世音對話。

當然阿希有跟我說話,但是因為他始終如一的著迷於遲到,所以註冊時他根本沒有來。
然後那個時候Crystal還困在美國,因為簽證的一些問題。
那個時候Alfo還沒有加入我們。

那個時候,真的是,一個人。

我偶而會想起那些時刻。
那些曾經以為很受傷,很生氣地「被忽略」的時刻。
究竟,我在乎的到底是什麼?

如果這麼在乎被冷落,那我有什麼資格說我要低調?
如果我常常說我不是很熱衷交朋友,那我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別人的冷漠?
當然,回到原點,透過別人對自己的肯定和熱絡,在一個社交圈尚未形成之前,似乎是一個保護自己的最佳方法。就像分組一樣,我上課總不喜歡讓大家自己挑partner,因為一定會有人落單,然後我就在想,為什麼他/她要受到這種對待和煎熬,這種被群體選擇過後的強暴?

我知道那種一聽到要分組就拚命在第一時間拉住一個人不放的那種猙獰的嘴臉。我。認。真。知。道。
那種好像不趕快抓一個,這整個世界就會背叛我一樣的醜陋。

人性的脆弱,人害怕孤單,人不喜歡被孤立,人無法自處...等等問題,總會在分組的那一剎那,出現在我腦海。

大學時候第一次分組,遭到班上女同學的婉拒。她有正眼瞧我,但是她說已經有人要找她了。我想,當然,她這麼優秀,大家一定都想找她。

不知道太熱門的人會不會有煩惱?應該有吧,拒絕別人好像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我認真記得那每一個體育課的分組,肥胖的我似乎相當不熱門,然後從某一個時刻,我開始害怕群體。因為那種看似自然,實則運籌帷幄的社會淘汰法則,讓我無法呼吸。

後來,那一個愛爾蘭人成為校內風雲人物,因為他長得實在是帥,又高到令人髮指,最後學校校門口的海報都是請他當模特兒,Classical Acting系上的Showcase也是用他當封面。

最後一次和他近距離接觸,是繳交期末報告的最後一天,學校封館(Central一天到晚封館,我跟阿希戲稱Central是全世界最不歡迎學生週末自修的戲劇學校),我沒有印表機,這一天又是Deadline(對,我也是拖拖一族,怎麼能怪我!我是歪果人!)還好平常放學待在學校練習,通常都是最後走的習慣,和櫃台的行政人員就算不熟也都培養了莫名的感情,Juul看見我馬上小聲跟我說:「我幫你印。」我感動得都快哭了地在旁邊等他。(Juul幫我的事情不只這些,他還幫我多製作了一年的學生證,讓我在倫敦多待的那段時間可以繼續享受學生福利,我愛他。)

然後愛爾男就出現在櫃台,他看起來相當驚惶(是的,圖書館就是沒有開怎麼樣!)Juul看到帥哥當然不放過(做善事,眼睛還是要顧~)馬上主動詢問,愛爾男透露的他也有印報告的危機後,Juul當然也offer可以幫他印的任務。

然後因為我的還在印,然後Juul說他要去上個廁所,請我們幫他看一下櫃台。所以我和他有那兩分鐘完全獨處的時間。我問他:「你們的Deadline也是今天嗎?」

他沒有看我,點點頭。

我終於豁然開朗,是他的脖子受到嚴重的傷害,導致他無法轉動。
我想通了,我是賤人,我想要一直嘗試只是因為我沒有成功過。
我一直浪費時間在一個脖子殘障的人身上,無論有意識或無意識。
很好,我不幹了,我要把時間花在真的對我好的人身上。

我擁抱了剛尿完回來的Juul,Say goodbye,揚長而去。
這是我最後一次和愛爾男的相遇。

後來Hedva成為我國際學生少數的好友之一。
後來另外一位以色男還是沒有跟我變成朋友,但是因為我的麻吉他剛好都很愛(Crystal,阿希,Alfo)所以他好像被迫得常常看到我。我還曾經跟Crystal說,我很抱歉他也是你朋友,但是我真的覺得他討厭我。

Crystal還去求證一番,一直說他的好話,我因為也深愛著Crystal,所以也就覺得無所謂。

然後有一天,我和以色男在圖書館遇見。他幫我開了門,我們四眼對看。然後就戀愛了。(編按:屁啦,天氣冷你頭腦可以正常一點嗎!?)不是啦,就給彼此一個淡淡的微笑。我恭喜他剛剛當了爸爸(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老婆生了一對雙胞胎這件事情上了以色列的報紙頭條,Crystal拿給我看的),他熱切的擁抱了我一下,說聲謝謝,我們互道再見。

事後,我總是會想到這個以色男。我想,或許,他是真的沒有看見我吧。或許,他只是剛好看到我的那幾次,有更重要的事情吧?可能他的老婆吐了還是他要去打越洋電話吧?
但,那個擁抱又算什麼?只是禮貌而已。又,我幹嘛care這麼多?又,現在回頭看, 一直記仇真的是無聊透頂。

後來Mauro偶而和我會在校園遇見。
我即便天蠍使然,還是會禮貌點頭。然後我真的真的真的忘了從某一個時候,我們竟然有一種默契。
啊,我想起來了,從我開始不再在乎的那一刻開始。
我開始可以很自然跟他說話,可能只是因為在圖書館遇到。
我開始可以講一半就很灑脫地說我要走了,因為阿希在等我。
我開始可以邊吃薯條邊掉番茄醬,還邊拿樂譜邊說再見邊往地鐵站走。

一切,變得越來越自然。
我們開始習慣彼此的生命當中,有這樣一個過客。

期末的時候,阿希跟我本來想要拼一拼,做一個小戲到愛丁堡演,我立刻想到Mauro,畢竟他的策展經驗相當豐富,我就寫信給他,跟他約時間,喝杯咖啡,想要好好聊聊。他也一口答應。

然後誰知道期末之後,在Central的日子變得那麼快速,我拿到Keep Walking的補助去了劍橋一趟,回台北看了木蘭少女的演出,和阿希還有小令去了北京,回到英國之後又去了一趟希臘。

那一杯咖啡,到現在都還沒喝到。然後沒想到這一杯咖啡,成為我們之後茶餘飯後的笑話,每一次在Facebook上面,我們總不會忘記提醒彼此:「喂,老兄,那杯咖啡還沒喝到啊!。」

昨天,Mauro又再提醒我一次。我說,老兄,快了,我正在計畫。
他說,拜託,一定要見到面。
我笑說,當然,2012快到了,得把握時間。

Ligia對我的坦承相對,之前看過BLOG的朋友就知道,在此不贅述。
班上同學對我的改觀,我的求學生涯日記也很清楚,在此也不贅述。

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人和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然後是什麼東西在什麼時候把這個距離之牆打破?我們真的沒有人知道。但是,似乎「平常心」,是一個近乎漂亮的正解。越想要什麼,就越得不到什麼,倒不是老天爺真愛跟你作對,只是,當我們太想要什麼的時候,就會太用力。

跟表演一樣,當你太用力的時候,就沒有辦法達到應有的效果了。然後,當你一放鬆,自然一點,什麼都對了。戲如人生。嗚呼。

但心中仍謝謝自己那些任性的時光。沒有那些時刻,天蠍座就看不出來是天蠍座了(編按:你有病。)

喔對了啦。那些不起眼的小草們,我的意思是,我們,要有耐心,因為有人會看到我們的,一定會的。

木蘭少女演員介紹(三)

花木蓮(謝盈萱飾演)

攝影:邱邱

花家大姐是一個生性淫蕩,未婚懷孕的奇女子。在盈萱的詮釋下,除了讓風騷韻味無限放大之外,竟然意外地出現了更多人性的亮點。生動又活潑的表演選擇,自然又不做作的演出,加上厲害到爆表的即興能力,花木蓮是少數在排練場上可以讓所有的演員同時笑翻、尖叫加上鼓掌的狠角色。

你說,長得很美啊,搞笑?有沒有搞錯?

告訴你,就是這樣才恐怖!能端莊,能聰慧、能淫蕩、能搞笑、能深情!到底有什麼可以難得倒她!救命!
來看木蘭少女,絕對無法忽略風騷俏佳人:花木蓮。


三眼青蛙 2014-12-22 12:44:41

妳的文章實在是我心頭中的及時雨

同樣作為留學生,要抓住一個「組員」,真的感覺超可悲。
平時怎麼努力都無法融入,在重要時刻又被拋棄和排開。

朋友無法強求

玲玲 2011-09-04 22:52:07

曾被別人的冷漠傷害的人,會懂得向對你釋出善意的人回報溫暖的微笑,或是以相同的冷漠對待那些你心底深處看不起的人呢?

版主回應
我覺得被人曾經冷漠對待的人,會瞭解那種痛苦,更能同理。(心情不好除外!) 2011-09-05 03:46:24
冠宇 2011-01-25 21:03:29

一定!!!!
收到你的回應真開心!!!^\\\\^~

版主回應
:) 2011-01-26 00:38: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