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倫敦才懂的事]Showcase是一個骯髒的行業。
圖：Pao-Chang Tsai （Edgware Road上面的星巴克，一輛巴士正準備經過）
其實我只是照翻：Showcase is a dirty business.
今天是表演組的Audition。
四月一日和四月二日的Showcase，全班二十九人，只有八個人有機會在Showcase裡面演出純話劇。
請大家認清楚一件事情。
因為這是我今天才承認，認清，然後接受的事實。
以後如果大家看到那些在國外學表演的人，都紛紛回台灣，可能有很多不同的原因；但是請再也不要輕易評斷他們只是因為【在國外混不下去】。
是，在哪裡找工作都不容易；所以在國外混不下去也不是什麼太難聽或太難看的理由；我想要幫所以在國外學表演的台灣人說幾句話，尤其是在英國的吧（因為我自己覺得美國人比較open-minded一點，然後歐洲大陸的人也是，英國真的是一個很怪的國家。）
那就是，國外的表演環境，跟大家在台灣想像的，還是有一段差距的。
Central School of Speech and Drama在去年英國衛報的戲劇藝術類學校總排名，直衝第三；最大的原因就是Central畢業的學生，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可以順利在業界找到工作。（這個比例非常高！）
為什麼？因為Central把Showcase完全當成一個Business來看待，當中的藝術考量當然還是有，但是永遠擺在次要，因為整個Showcase的重點，不是呈現一年以來妳學習的成果；而是如何把學生當成產品【賣】出去。
其實聽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作戲也好，當演員也好，本來就是需要被推銷，需要有人賞臉，但是，這裡要【賣】妳的方式，往往抵觸妳心中想要的的那一個方向。
今天我audition完，Ben（Acting Teacher）還有Zach(Course Tutor)都認為我準備的片段非常好，但是：
第一，不適合Showcase；因為太內心戲，如果來看戲的人沒有聽過【美國天使】(Angels in America)，那會有看不懂的危險。
第二，這並不是那些視錢如命的經紀人演出可以看到你最有賣點的部份。
「你自己覺得你的賣點在哪裡？」
「我其實一直都很困惑，因為我覺得我什麼都可以演啊，端看我參與的製作的需求是什麼。」
「是，但是你想要工作的那些團體，他們要來看我們showcase的機會實在是很低，所以我會建議你...」
演中國黑幫(Chinese Gangster)。
我愣在那裡。
倒不是我很驚訝；我知道這是長久以來別人對我們種族的一種觀察的刻板印象；在西方的電影或影集裡面，中國人不是很窮，就是妓女，就是黑幫，就是武功大師，就是某某FBI裡面數學或物理特別好的一個人，或者是主角配角再配角再再配角的警探。
我知道。
只是我相信，每一個出國念表演的人，心中一定都有一個小小的希冀，希望自己可以不要再扮演這種角色，可以憑自己的實力，和別人一同競爭。
我先問你們幾個問題：
第一：你憑什麼希望別人不要以你的外型種族選角？你出現在美國當代劇本裡面造成的小尷尬就如同一個中文說得跟我們一樣好的美國人出現在京戲裡面一樣；儘管她唱得再好，還是有一點怪怪的，不是嗎？
第二：我們出國唸書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跟英國人或是當地人相提並論；為什麼？又回到之前常討論的，你到底要證明什麼？證明你也可以說英文？還是你也可以跟他們一起演哈姆雷特？就算你真的跟他們一起演了，你就比較厲害了嗎？你就真的比較強了嗎？你就真的打入他們的世界了嗎？
第三：是你自己選擇到這個國家來打拼，每一個國家有每一個國家的風俗民情；在英國，你的語言能力還有腔調還有種族（我不是指種族歧視）是影響別人判斷你階級很重要的因素；真的，在英國尤其；在德國，你可以看到獅子王裡面有一半以上是日本人演出，他們就是把臉塗黑就是了；但是在英國，這種情形是不會發生的。所以，你準備好要加入對方的遊戲規則了嗎？
今天早上有點挫敗。但是事後想想，現實生活就是這樣，我無須在這邊自怨自艾；如果你不想要投入這種刻板印象的窠臼；你可以選擇回到自己的國家，或者是你可以開始創業，當自己的老闆；不然的話，在這裡，戲劇事業是幾乎沒有藝術價值的，很難想像，英國耶，很抱歉，就是這樣，這些經紀人是來看誰可以幫他們賺到最多錢，而這個最多錢的取決點在於你的外型，決大部分，我很抱歉，但是我是亞洲人，他們就希望我可以嘗試【國王與我】(The King and I)或者是【西貢小姐】(Miss Saigon)或者是【花鼓歌】(Flower Drum Song)。
或者是之前提到的流氓壞人/醫生/警探。
Ben說，很抱歉他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但是Showcase就是賣學校的聲譽，學校就是要有市場的面孔出現；而評斷標準，就是這麼智障又沒有藝術價值的種族/腔調/外型。
我在英國永遠都不可能演到【歌劇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儘管我唱得再好，都不可能。
我在英國永遠都不可能演【進入森林】(Into The Woods)，因為童話故事裡面有中國人？莫名其妙。
太多太多，絕大多數，我都不會有機會。
因為，儘管我可以做魅影做得很好，有成千上萬身高符合的白人演員不用花力氣，型就對了；為什麼他們要我？
因為，儘管我可以揣摩美國人的幽默還有腔調；但是我如果需要美國人，我可以直接找美國人啊？我為什麼要找一個台灣來的人來演美國人呢？
然後，事實上，專門幫東方男性寫的角色已經夠少了，當中好的更是少，所以到底想怎麼樣？
小印仙女被要求飾演印度公主，並且要做印度腔英文。
阿希被要求詮釋希臘腔英文。
Ligia被要求演出第三者情婦。
幾乎每一個國際學生都被要求做莫名其妙（Well，莫名其妙的意思是...你懂）的選擇。
都不是我們來這邊的目的，都不是我們學習的終旨，都不是我們心中認為藝術價值所在。
都不是。
但是，Showcase就是一個Dirty的行業。
你要就進，不要就拉倒，就這麼簡單。
更簡單的問題是，你到底要不要活嘛？
要就來演阿，給你工作還不好，囉唆什麼阿？
是阿，在這邊就是這樣。
問題是，在哪邊不是這樣？
我不知道。
我今天有一度問自己：到底為什麼自己要來這裡？用別人的語言，演別人的戲，遵守別人的規則，演自己不想演的角色？
在台灣，我或許可以決定自己要演什麼，我可以自己作戲，我可以講自己的語言，我可以很幽默也可以很嚴肅，我更可以表達。
Zach跟我說，我現在的掙扎，都會一步步展現在我未來的的創作之路。
我要有耐心。
說真的，真的來倫敦讀書之後，如果我再聽到誰跟我說：「某某某曾經演過Broadway或者是WestEnd！」
我不會那麼大驚小怪。我的意思是，能有這樣的專業能力一週八場的演出是相當令人佩服和羨慕的，但是這真的不代表，他們是最好的。
真的。
有些人唱得，演得比現在線上的演員好太多了，但是型不對。
他們一輩子都沒有機會。
這個機會很屌嘛？
是啊，蠻屌的。
但是，如果你就是型不對。
如果你就是矮了點。
如果你就是不符合他們認為你應該要有的形象。
那，請不要放棄。也不要怨天尤人。
我覺得這就是一場遊戲而已；你要玩，就要Have Fun，全力以赴；願賭也要服輸。
如果你不想玩，回到自己的國家真的也沒什麼不好，用自己的話，演自己的戲，跟自己家鄉的觀眾對話，也很美。
題外話；今天甄選完，小印仙女還有黑人翹妞CC還有我，三個人在學校的陽台發洩。
我們學美國電影裡面一群朋友手握手向天發誓祈禱。
有一天，我們要打破這種種族之間刻板的謬論。
有一天，我們要讓世界相信，表演的精髓是在情感的交流，不論你是黑是白是黃是紅。
有一天，有一天。
美國花了兩百年才換來第一個黑人總統。
我知道我們的路還有很長一段。
大家一起加油。
說來煽情，但是這真的無關民族自信心，也無關我們要跟誰平起平坐；只是希望，在地球上的每一個人，都可以用平等的角度還有態度，關懷和看待地球上的每一個個體。
難道我們不值得擁有這些？
阡
在做任何對自己的投資之前(包括進修)
如果希望這事是有所回饋的
出路真的都要事先盤算好才是
台灣市場小
我看著我身邊許多出了國念研究所或碩士的劇場人
回國之後最主要的工作都是－＞英文老師
頗感嘆的
不過當然 如果不斷進修對當事人而言
只是充實自己、瞭解自己的途徑和方法
得失心不會太重的話
那反倒自在
像差事阿明那樣
白天送快遞 晚上排戲演出的生活
也是一個選擇
香君
恩
蔡博我又要寫信給你了 可以等著收嗎？
阡
可以請小印仙女不用太擔心
台灣最近幾年都在瘋印度
她可以來台灣一邊開教授印度語的課
一邊在台灣做想做的戲
那你呢?........
在英國或印度教中文也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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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的....建議....
阡
想轉貼你這篇在我部落格上
可嗎?
也會貼出處跟轉貼網址的
ANL
Everyone’s a little bit racist!
玩他們的遊戲，然後玩得比他們好，規則才會由我們來訂。
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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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m~ However, it really takes time.
bernar
Yes Dez. $84.00 on Amazon is a little steep.. Worth it?
Found some references of PP citing Dionysian as I am leery of anything Nietzsche ’cause I myself only invoke existencilism to BS people at school ^^
Nice to meet you, but I should really stop using Pao’s page as a SMS, but I can really use some help on the good films/boosk I missed the last 10 years in TW.
b c h a n g at f r a n z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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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l, I kind of enjoy it~ At least two of my intelligent friends can talk something serious here in this rubbish blog~ hehe
Dez
Hello, Bemar. Interesting point. All I want to say is that Ang Lee is not only about ”Crouching Tiger, Hidden Dragon” or ”Lust, Caution”, and if you watch all his films you might have a different idea...And about Zhang Yi-Mou, Professor Rey Chow’s book ”Primitive Passion” might offer some interesting insights.
和尚
並!!
肩!!
作!!
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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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叫做一起演Chinese Gangster的意思？！哈！
bernar
Hi Dez, since you wrote in Eng. My feeling is that the difference between 李安and張藝謀 is that 張藝謀is clearly making a chinese movie while 李安is actually making a american movie that happens to be about china (in the sense that 李安 has a great grasp of not just the US audiences\\’ understanding of the KongFu universe and expect to see, but also introduce subtle elements similar to a good sales person, teacher, politician who frame the issue/question and makes you feel that you independently come to to the conclusion while they are always in control... thus the manipulative feeling (or at least non-straight shooter) which I don’t like, but then I see Pao able to do that someday for our generation.:)
I think the difference might be that 李安 went through what Pao is going through while 張藝謀took another route from his root to greatness.
ps- this is only my feeling on the recent blockbusters by both directors. 張藝謀’s earlier works are superirior, but then, I have a clear China bias.. s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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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he, you are always a China bias:)
仲敏
實在不能同意你更多
美國文化產業(包含出版) 都很明顯仍然是White Center...身為亞洲人或ABC...能出現在製作的機會大概就是那一些,(不過老美第一優先意識到的種族一定是黑人, 再過來可能會先是波多黎哥,墨西哥,原住民，日韓亞這三種母語不是英文的種族一定先踢到後面去的)
昨天剛好去看Avenue Q現場(雖然早就聽爛了) 但看到那唯一個亞洲演員的演出，那個台詞和服裝和不夠politically correct嗎?
沒有生氣的意思,但這就是出國後體驗到, 表面看起來很客觀的種族議題,骨子裡還是偏頗的很。
Dez
我祇是要說我不覺得李安有sell the Orient....張藝謀 might be a better (or worse) example on this ma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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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起來，藝謀整個就是大勝！賣到無以附加又幾乎沒有殘餘價值...
賴小蓁
當然我不是說明年啦
我想我明年也還不會在台灣(如果順利的話)
事情當然是要想遠一點 五年後我可以找誰合作之類的
然後五十歲真的也還好
我們下一季要做的劇作家都九十二歲了
(只是禮拜三的時候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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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當然要啊！至於五十歲的事情....
我們可以暫時不要想嗎！！！！！
牙套役男
喔,看完你的論述我可以開始理解為什麼,big love裡面那個洋妞會選擇離開美國不在哪裡做戲了,她跟我說太多身材種族因素在操作,她覺得很sick. 不過她來到台灣沒想到就要說一連串的中文,ㄆ,好雖
(btw,聽說前幾年她跟她的女友又搬回紐約了,她女友是個會養家的電子工程師之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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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她來這邊更辛苦，因為我們更不習慣看外國人跟我們同台其實；國外其實漸漸習慣看到多種族的面孔～不過還是要時間的累積～
bernar
到底要不要活嘛... It’s more than that. In my opinion, it’s way harder to walk the fine line between dignity and selling out than simply holding on to pride. (thus why I always have a special respect for you since we were kids.:)
李安is a good example. watched his movie, never love it, but damn he can sell the orient on a level that’s sooosold-out that it’s actaully not selling-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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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now what you mean. But I did like some of his movies.
小令
不稀罕。哼。
等著瞧吧。我們自己來打開華文市場自己有的美學自己有的故事自己有的標準。
（握拳。）（口氣很大齁。）（明明自己就累得焦慮得很想殺人。）
二十年之後，是他們求我們來給他們角色，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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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第一個閃過的畫面是：二十年之後，我就快五十歲了。（然後我就整個人打了一個寒顫）
嗯。
一定要有這一天，然後希望我們都可以見到這一天。
沾母是
要對西方文化有所反撲或制衡，還是要靠製片/導演/編劇的努力，光從演員身上真的是比較吃力!!
李安在剛出道時，一聽到要做宣傳，就覺得頭疼。旁邊有經驗的人告訴他：「這是投資，將來你會從這裡拿回『利息』的。」果然之後與全球媒體、片商打下良好的關係。
在這條路上，有很多我們不想做但不得不做的事情，但這也是我們可以比別人成長的更多、跳得更高的關鍵，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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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母是，這是你第一篇留言裡面沒有提到要認識正妹，我真的你驕傲！（乖，抱一個）。
是啊，從演員身上直接反撲真的有點像登天；所以我懇請你們繼續振作！大家一起來！！！
賴小蓁
樓上真的不煽情嗎 (挑眉)
那你有要回台灣跟我一起做戲嗎
(看完文章之後我怎麼沒看懂你是要不要回家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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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 賴小蓁
我是真的還不太確定，我在等六月的獎學金，有過我就有別的計畫，沒過...再說！拉拉拉！
紐希
第一次看你的文章看到哭
我現在真的覺得我一點都不煽情啊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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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呢？我以為再這個領域上面，好像演員直接面臨到的衝突比較大；在音樂創作上呢？是不是比較沒有界限？只要是好聽的音樂還是好的作品，是不是可以越過我們演員要面臨的巨牆？
感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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