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27 23:56:27蔡柏

[演出評論]莎妹劇團 e.Play.XD

發表人:吳政翰

  莎妹劇團的藝術總監魏瑛娟此次嘗試性地將台大戲劇系四位學生的作品搬上台面,希望以他們有限的舞台元素,把玩出無限創意,因而訂立了遊戲規則:一個舞台、二個演員、二十分鐘、原創音樂、多媒體應用。七年級生思維的跳躍式思考讓我們看到了不同的的莎妹風貌,四位導演以不同的角度觀照世界及詮述自我,因而每個作品都是導演的多重自我探照,從解構思考中將不同素材的灌注且串連,進而建構一種新世代的劇場語言。

  蔣韜《月神與角人》用神話的框架作為詮釋背景,以生命的概念為基礎,延伸出對月神/陰性的崇拜。他將耶穌受難、濫殺女巫、戰爭等反覆交疊地映照在舞台上,生命的存在轉喻為暴戾的展現,人性對於生命的摧殘與磨難赤裸裸地攤開,爾後他以月神的形象來詮述女性孕育生命的本質,於是生命的結合同時可能孕育或摧毀另一個生命的存在,似乎正宣示著人是造物主也是毀滅者的無奈。誠如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在《旁觀他人之痛苦》(Regarding the Pain of Others) 所提及的,面對這些由照片所帶來的苦痛,我們又該做些什麼?抑或我們能做什麼?於是導演以搖滾樂作為哀歌吶喊,表達對於現代生命的質疑與無奈。在這個作品中,可以知道導演廣大且多面的詮釋意圖,然舞台調度卻不如其意圖那樣強烈,段落之間的轉換不夠乾淨,使得呈現效果略嫌張力不足。

香港僑生陳銘峰《Crossover》以另一位僑生演員的背景出發,投射自我身份認同和家族情懷。一對姊妹細數父母親的過往,講述著一張張模糊的舊照片,似乎也暗喻著模糊的歷史;倒敘的舊照片和倒數的計時器,無形中形成歷史和未來的拉距,而演員也在當下將歷史和未來交結。從Robert Wilson、Robert Lepage、和Richard Foreman等西方重要導演來看,後現代劇場對時間的闡述已然成為重要的探討課題和詮釋手法,所玩弄的技巧不外乎「以空間換取時間」,但如何利用空間將時間延展、扭曲、甚至翻轉,就要憑個人本事了。陳銘峰藉由兩個演員的敘事帶出時間的意義,以時間作為出發點固然簡約純粹,但可惜的是呈現效果仍停留在靜態階段,使得劇場效果缺乏動力,因此試著多嘗試舞台調度,或許能將所欲表達的時間意涵說得更詳盡。

許思賢《在那裡的美好》以現代耳熟的社會新聞情節為開端,講述一個關於愛和死亡的故事。導演利用殺人犯與死人/活玩偶的對話衍生一段自我的歷史,而現在和過去交疊、網路空間的虛實交錯皆反射出真假曖昧的雙重性,而所呈現出來的美好是同屬愛情和死亡的,兩個迥然相異的抽象概念呈現出純粹的藝術美好。作品中看似瀰漫著詭譎不安的氣氛,卻在女主角嬉鬧的應答下劃破陰沈,呈現出黑色喜劇的面貌。本戲所探討的主題雖小而簡單,但內部仍十分豐富完整,多媒體與戲劇張力的掌握十分得體。

蔡柏璋《∞》的「無限大」三個字,看似欲言又止、語焉不詳,讓人摸不著頭緒。他以五個不相關的片段:醫院、網友、燒紙錢、日本料理、跳樓,試圖碰撞出「無限大」的劇場可能性。劇中明快的喜劇節奏詼諧而不輕佻,瘋狂而不失序,各個片段的轉圜更是精彩,可以看出導演是如何匠心獨具地安排每個橋段。除了呈現手法上與其他三者迥異外,戲劇語言的張力也是成功之處。導演將日常生活的語言片段組合,如同美國劇作家David Ives劇本中的巧思與快節奏轉換,不失為一場時空與節奏的合唱,最後以「倒轉」的方式又回到開頭重新循環,現在的自我彷彿正與過去和未來相互對話。週而復始的結構就好比《∞》的符號,不是開始也不是結束,而是反覆的迴轉,最後心跳暫停的聲響雖使時間靜默無語,但它仍持續流動著,使人徒留「如果生命和時間也能倒數」的哀嘆與無奈。此外,兩個演員的表演動力狂放,在五個片段裡皆試圖表現不同的角色個性和特質,喜劇節奏的掌握與轉換相當精準,而不淪為只是一場講笑話大賽,內蘊紮實的表演工夫可圈可點;可惜的是聲音的掌握稍嫌不足,除了口齒不清外,也模糊了幾個小地方的喜劇節奏。總歸來說,小作品也能有大格局,在這個作品中我們看到了無限大的可能性。

四位新世代導演都有宏大的詮釋企圖,遊戲規則的限定給予極大的挑戰,有時也無法面面俱到,如裝置藝術舞台的功能性與實際意義。在前輩們提攜之下,這群人有著比前人更多的熱情,也許某些呈現效果力有未逮,但這股熱力與強大的企圖心讓我看到了劇場活絡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