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專制主義在台灣復辟
——四大天王案偵結有感

【明報專訊】西 方 的 理 論 界 有 所 謂 「 東 方 專 制 主 義 」 之 說 。 這 個 理 論 裏 有 一 個 重 要 論 旨 ， 那 就 是 中 國 古 代 的 法 律 並 無 客 觀 的 普 遍 性 ， 而 是 統 治 官 吏 根 據 自 己 的 需 要 而 將 法 律 當 成 工 具 而 彈 性 使 用 ， 這 也 就 是 孟 德 斯 鳩 所 謂 的 「 法 的 任 意 性 」 。

而 這 種 「 東 方 專 制 主 義 」 ， 近 年 來 卻 日 益 在 台 灣 發 揚 光 大 。 主 張 台 獨 的 民 進 黨 以 「 去 中 國 化 」 為 意 識 形 態 ， 但 在 實 際 上 ， 中 國 古 代 最 壞 的 東 西 只 要 對 他 們 有 用 ， 他 們 繼 承 起 來 可 一 點 都 不 輸 給 古 人 。 「 東 方 專 制 主 義 」 在 台 灣 復 辟 ， 已 成 了 一 個 不 容 忽 視 的 嚴 峻 課 題 。 台 灣 統 治 者 任 意 玩 法 弄 法 ， 已 到 了 令 人 歎 為 觀 止 的 程 度 。

而 中 秋 節 前 ， 台 灣 最 高 檢 察 署 特 偵 組 將 民 進 黨 謝 蘇 呂 游 「 四 大 天 王 」 的 特 別 費 案 偵 結 ， 宣 布 將 副 總 統 呂 秀 蓮 、 民 進 黨 主 席 游 錫 堃 、 國 安 會 秘 書 長 陳 唐 山 等 3 人 依 貪 污 及 偽 造 文 書 罪 起 訴 ， 而 民 進 黨 下 屆 正 副 總 統 候 選 人 謝 長 廷 和 蘇 貞 昌 則 獲 不 起 訴 處 分 。 當 特 偵 組 檢 察 官 的 這 項 結 論 一 出 ， 台 灣 稍 懂 政 治 內 情 的 人 幾 乎 無 一 例 外 的 皆 大 感 驚 訝 的 拍 案 而 起 ， 並 認 為 「 陳 水 扁 真 是 太 厲 害 了 」 ！

因 為 ， 自 從 馬 英 九 因 特 別 費 被 起 訴 ， 而 後 於 8 月 14 日 被 一 審 判 決 無 罪 後 ， 台 灣 的 最 高 檢 察 署 內 即 有 人 主 張 ， 由 於 特 別 費 乃 是 制 度 發 展 過 程 中 留 下 的 問 題 ， 因 而 最 高 檢 察 署 理 應 訂 定 統 一 解 釋 標 準 ， 而 後 將 此 案 一 舉 揭 過 ， 馬 英 九 案 到 此 為 止 ， 檢 察 官 不 必 再 上 訴 ； 四 大 天 王 案 也 無 再 辦 下 去 的 必 要 。 但 這 樣 的 主 張 顯 然 不 符 合 民 進 黨 要 藉 司 法 搞 鬥 爭 ， 把 馬 英 九 鬥 臭 的 本 意 ， 於 是 在 高 層 人 物 的 施 壓 下 ， 遂 決 定 對 馬 英 九 案 再 上 訴 ， 而 「 四 大 天 王 案 」 也 繼 續 偵 辦 。 而 由 中 秋 節 前 ， 9 月 21 日 對 「 四 大 天 王 」 案 的 偵 結 宣 布 ， 我 們 已 可 看 出 其 狠 其 厲 害 之 處 ﹕

殺綠營下駟 打藍營上駟

(一) 它 將 呂 游 陳 等 人 起 訴 ， 這 明 顯 是 犧 牲 掉 這 些 在 2008 大 選 沒 角 色 的 人 物 ， 讓 他 們 做 為 「 司 法 公 正 」 的 祭 品 。 由 於 這 些 大 人 物 也 被 起 訴 了 ， 因 而 起 訴 馬 英 九 甚 至 二 審 判 他 有 罪 ， 就 不 算 司 法 不 公 正 。 這 是 用 殺 自 己 這 邊 的 下 駟 來 對 付 馬 英 九 這 個 上 駟 ！

(二) 呂 秀 蓮 一 向 多 嘴 且 喜 唱 反 調 ， 這 對 民 進 黨 選 情 當 然 不 利 ， 將 她 犧 牲 掉 ， 等 於 使 她 的 破 壞 力 無 法 繼 續 ； 至 於 犧 牲 掉 游 錫 堃 ， 由 於 游 一 向 是 陳 水 扁 的 家 臣 ， 他 辭 去 民 進 黨 主 席 職 位 後 ， 陳 水 扁 即 有 了 回 頭 重 任 黨 主 席 的 機 會 。 這 等 於 是 陳 水 扁 又 得 以 黨 政 大 權 一 把 抓 ， 將 來 他 下 台 後 ， 也 可 以 黨 主 席 這 個 職 位 繼 續 掌 握 民 進 黨 ， 若 民 進 黨 贏 得 2008 大 選 ， 他 則 可 成 「 太 上 總 統 」 ， 以 黨 領 政 。 這 等 於 是 藉 著 這 次 偵 辦 四 大 天 王 案 ， 前 此 由 於 國 務 機 要 費 案 而 聲 名 狼 藉 的 陳 水 扁 ， 又 虎 虎 有 聲 ， 大 權 在 握 。 而 2008 立 委 及 總 統 選 舉 ， 他 仍 將 是 最 大 的 操 盤 手 ， 謝 蘇 兩 人 也 只 好 跟 著 他 的 指 揮 棒 起 舞 。

(三) 而 四 大 天 王 案 裏 ， 謝 長 廷 和 蘇 貞 昌 未 被 起 訴 ， 這 當 然 成 了 陳 水 扁 賜 給 這 兩 人 的 恩 惠 ； 也 等 於 是 陳 水 扁 藉 著 掌 控 司 法 偵 查 權 ， 而 讓 這 兩 個 要 選 舉 的 人 得 以 蒙 受 加 持 。 這 兩 人 ， 又 怎 不 感 激 涕 零 ？ 又 怎 敢 心 懷 貳 志 ？

因 此 ， 「 四 大 天 王 」 案 以 這 樣 的 方 式 偵 結 ， 乃 是 高 度 權 力 意 志 介 入 司 法 檢 察 權 的 結 果 ， 其 精 打 細 算 與 意 志 之 狠 ， 已 表 現 無 遺 。 只 是 玩 法 弄 權 ， 要 製 造 出 一 個 完 全 符 合 自 己 利 益 的 結 果 ， 勢 不 可 免 會 留 下 許 多 斧 鑿 的 把 柄 。 而 四 大 天 王 案 的 把 柄 即 在 於 它 為 了 硬 湊 成 這 樣 的 結 果 ， 必 須 千 方 百 計 為 謝 蘇 兩 人 的 無 罪 不 起 訴 找 理 由 。 而 謝 蘇 兩 人 的 不 起 訴 理 由 之 荒 誕 就 露 出 了 它 的 把 柄 之 所 在 。

當 初 馬 英 九 的 特 別 費 案 ， 由 台 北 地 檢 署 查 黑 中 心 檢 察 官 侯 寬 仁 與 周 士 榆 偵 辦 。 今 年 最 高 檢 察 署 特 偵 組 成 立 ， 查 黑 中 心 被 併 入 ， 4 月 份 四 大 天 王 案 交 由 特 偵 組 偵 辦 ， 抽 到 的 檢 察 官 為 侯 寬 仁 、 周 士 榆 、 沈 明 倫 ， 與 偵 辦 馬 英 九 案 的 幾 乎 是 同 一 批 人 。 這 當 然 讓 一 般 人 覺 得 欣 慰 ， 因 為 同 一 批 人 辦 兩 宗 案 子 ， 其 偵 辦 的 標 準 與 程 序 應 該 不 可 能 前 後 不 一 。 以 怎 樣 的 方 式 辦 馬 英 九 案 ， 就 應 當 以 同 樣 的 方 式 辦 四 大 天 王 案 ！

高層政治介入司法

但 是 ， 由 他 們 不 起 訴 謝 蘇 兩 人 的 理 由 ， 卻 顯 示 出 人 們 根 據 常 識 所 做 的 期 待 落 空 了 。 當 來 自 高 層 的 政 治 力 介 入 ， 同 樣 一 批 人 原 來 真 的 會 有 「 雙 重 標 準 」 這 回 事 。 他 們 的 雙 重 標 準 也 等 於 坐 實 了 高 層 的 政 治 介 入 。 這 幾 乎 同 一 批 人 在 辦 馬 英 九 案 與 謝 蘇 兩 人 的 雙 重 標 準 ， 特 別 嚴 重 的 有 ﹕

(一) 他 們 辦 馬 英 九 案 ， 由 起 訴 書 的 文 字 即 可 看 出 一 開 始 即 咬 定 有 罪 ， 而 後 根 據 有 罪 的 先 入 為 主 之 見 ， 對 馬 本 人 及 其 家 人 做 出 清 算 式 的 清 查 ， 甚 至 還 故 意 扭 曲 被 告 及 證 人 的 陳 述 ， 以 及 誘 導 發 言 ， 竄 改 筆 錄 。 整 本 起 訴 書 就 彷 彿 像 是 羅 織 書 。 後 來 一 審 法 官 在 判 決 書 裏 就 對 此 嚴 辭 指 摘 。 但 這 一 批 人 在 辦 謝 蘇 兩 人 時 ， 其 不 起訴 書 則 態 度 丕 變 ， 彷 彿 是 在 替 這 兩 人 寫 脫 罪 辯 護 書 。 這 麼 嚴 重 的 雙 重 標 準 ， 真 讓 人 不 敢 相 信 這 是 出 自 同 一 批 人 之 手 ！

(二) 馬 英 九 對 自 己 的 特 別 費 案 ， 提 出 所 謂 「 大 水 庫 說 」 ， 意 思 是 說 他 的 錢 全 都 進 入 一 個 共 同 帳 戶 ， 而 後 一 切 支 出 都 由 這 個 帳 戶 轉 出 ， 但 對 此 說 檢 察 官 卻 拒 絕 採 信 。 但 他 們 辦 謝 蘇 兩 人 時 卻 又 用 了 「 大 水 庫 說 」 ， 宣 稱 兩 人 的 帳 不 必 細 查 。 對 證 據 問 題 這 種 專 業 客 觀 的 問 題 ， 居 然 有 如 此 矛 盾 的 雙 重 標 準 ， 他 們 不 只 心 態 可 疑 ， 甚 至 連 專 業 良 知 也 可 疑 。 這 種 事 情 全 世 界 大 概 也 只 會 出 現 在 像 台 灣 這 個 被 政 治 嚴 重 扭 曲 的 地 方 。 台 灣 的 司 法 淪 為 政 治 上 打 擊 異 己 的 工 具 由 此 可 見 。

因 此 ， 由 四 大 天 王 案 的 偵 結 ， 我 們 已 可 看 出 ， 2008 台 灣 大 選 ， 陳 水 扁 主 控 的 民 進 黨 ， 事 實 上 已 有 兩 個 鬥 場 。 一 個 是 目 前 鬧 得 如 火 如 荼 的 「 入 聯 」 這 個 鬥 場 ， 他 要 藉 此 把 群 眾 鬥 爭 搞 到 無 限 大 ， 明 年 「 二 二 八 」 將 以 300 萬 人 的 群 眾 運 動 為 最 高 點 ， 並 從 300 萬 人 抽 出 6000 人 送 到 紐 約 觀 光 示 威 ， 這 是 群 眾 運 動 附 帶 抽 獎 旅 行 ， 「 以 群 眾 運 動 帶 選 舉 」 已 成 了 主 要 目 標 。 此 外 即 是 司 法 鬥 場 ， 要 用 司 法 撇 清 自 己 的 候 選 人 ， 並 把 對 手 鬥 臭 鬥 死 。 馬 英 九 一 審 無 罪 ， 二 審 有 沒 有 罪 ， 現 在 仍 言 之 過 早 。 有 一 種 政 治 會 無 法 無 天 到 極 致 ， 只 要 能 贏 ， 一 切 手 段 皆 可 為 。 這 就 是 台 灣 式 的 民 主 ， 它 如 果 發 生 在 別 的 地 方 ， 可 能 早 就 鬧 出 「 顏 色 革 命 」 了 。 但 在 台 灣 ， 這 種 不 擇 手 段 的 政 治 還 早 得 很 啦 ！

南方朔 《亞洲週刊》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