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02 12:00:00老衲

貓靈(尾聲)走不出的也是因果

狗頭人的記憶還沒有結束。

記憶的畫面來到了荒郊。

一群人拿著丁字鎬、工兵剷、探測針,往山裡走。

一群人拿著竹篩,往水邊去。

一群人,面黃肌瘦,眼神渙散,坐在貨車後方平台,往山裡去。

一個人,牽著一條狗,走在上山的路上。

他們,走的方向或許相同,或者不同。

但目的,很可能是一樣的。

夢想,很可能是一樣的。

一樣的淘金夢。

搭著車的人們,在洞窟口,領取工具,一個接一個進去。

一個接一個,依照指令,散佈在指定的地點,反覆做機械化的事。

自備工具的人珊珊來遲。

有說有笑地下了坑道,往各自屬意的地點走。

他們談論著自己的夢想。

挖出了金塊後的夢想。

牽著狗的人,沒有下坑道,只是在坑道口看著。

也許是等著。等著下坑道的人回來。

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站著。

後來,有個女孩來了,站在牽著狗的男人旁邊,笑了笑。

他們一起站著,聊著。

女孩把便當交給了剛從坑道上來的親人。

自己留下了一條長條麵包。

然後看了看牽著狗的男人。

分給了他一半。

女孩離開了。邊下山,邊吃著麵包。

男人沒有離開,他把麵包又分給了狗一半。

站著,等著,吃著麵包。

 

隔天,女孩又來了,也帶著水、便當,和麵包。

他們又相遇了。

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

後來,男人和狗也下了坑道。

女孩的便當也變成了兩份。

男人也帶走兩份。

一份留給自己和狗,另一份給女孩的親人。

 

偶而,他們會一起帶著挖出的金亮的石塊下山。

哼著歌。陪陪女孩,然後又下山。

更多的是才出了坑道又下坑道的日子。

 

這天,男人與狗沒下坑道。

拉著女孩的親人和女孩,出了小村,到山外的小鎮。

買了一個蛋糕,很樸素的蛋糕。

一起切著吃。

還唱了一首生日歌。

對著男人唱。

但那天卻不是男人的生日。

然後,他們回到了小村。

女孩的親人隔天又下了坑道。

但男人和狗離開了一陣才回來。

 

男人和狗沒再下坑道了。

因為女孩不讓。因為女孩有了孩子。

而女孩的親人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帶回的金亮的石塊也越來越少。

所幸,男人與狗懂得賣麵包,日子倒是過得去。

但男人的表情一直都很凝重,似乎在擔心什麼。

 

不久,女孩的親人回來了,帶回了滿滿一車金燦燦的石塊。

他笑得很開心。

運把整車石塊,送進了外商變賣。

然後男人咆哮著。

在咆哮中被一群面黃肌瘦的工人架了出去。

那車金亮的石塊,賣出的不是他想像中的價錢。

低了很多很多,全是廉價金屬的價格。

後來外商就那麼離開了。

在撤離的商行前面,只留下了一張告示。

大意是黃金出產量不符預期,基於成本考量,永遠暫停業務。

那之後,女孩的親人鬱鬱寡歡。

逢人就抱怨,那車是黃金,不是黃銅啊。

於是,村裡的人才給黃銅多了一個名字:愚人金。

多傻啊,分不清楚黃金和黃銅。

女孩的親人也笑自己。

多傻啊,分不清楚外商是人是虎。

 

那天,女孩去了醫院待產。

男人和狗卻留在村子。

他們慢慢走上往坑道的路。

遙遙跟在女孩的親人後面走。

女孩的親人又一次下了坑道。

男人和狗留在坑道口。

男人解下了狗的鍊子,想把狗趕走,但狗不走。

不久,坑道傳出了巨大的轟隆聲響。

瞬間就坍方了。

男人悠長地嘆了口氣,催促著狗快走。

狗悲鳴著不走。

然後山體也崩落了。

大塊的土石淹沒了村子。

大量的鬼魂從土石下湧出。

他們怨恨地看著男人。

從白色的魂體,慢慢變黑。

男人和狗沒有死。

默默領著路,送這批黑色的鬼魂入黑洞。

他們的靈魂入了黑洞,但男人的臉色更凝重了。

他感覺到這件事還沒有結束。

但是他希望到此結束。

於是他自殺了。

他的靈魂幽幽離體。

但眉頭更皺了。

他還是能感覺到事情還沒有結束。

然後他才懂了。

是女孩和他的孩子。

但他已經無能為力了。

 

「嗚……」

男人養的黑狗,嗚咽一聲後也死了。

離體的靈魂竄到了男人的頭上,糾纏成黑色的狗面具。

黑狗把自己的時間,全給了男人。

男人成了生與死之間的存在。

扛起村民的詛咒,開始還債。

用無盡的時間還債。

還他沒盡忠職守,監守自盜,殃及池魚的債。

 

小黑這才回到了現實。

他完全懂了。

這是一條因果路。

他們身上的不是契約,是詛咒。

相連的也不是契約,是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