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母親節，因為Chang去美國參加朋友婚禮，我想想自己一個人在香港有點孤單，而媽媽也在美國玩耍只有爸爸一人在家，於是我自私地決定要帶Joe回高雄過母親節。為什麼說是自私呢，因為去高雄有爸爸可以陪小Joe玩，又可以順便跟親人與朋友見面，對我來說是有百益而無一害（除了要花機票錢以外），何樂而不為。

這次回去爸爸做了好多事讓我好感動。首先是我星期五到星期一走，爸爸二話不說就請了週五下午與週一全天的假。其次，爸爸視力不好已經好多年了，一直都不太喜歡開車，但我們在高雄的四天三夜，不論到哪裡爸爸都親自開車接送，讓我既感動又慚愧。爸媽的住處三年前搬到左營，去機場如果走高速公路大概要開半小時，一般道路就再久一點，來回兩趟都得各花一個半小時，而且都是傍晚或晚上，我說我可以坐計程車，但爸很堅持要開車。我跟國中同學的聚會約在前鎮區的同學家，還有同一天內又去橋頭糖廠又去夢時代，也都是靠爸爸不辭辛勞地開車或接送。不過爸很善用時間，在我待在同學家聊天時，還自己跑去小港拜訪兩個朋友，一點都沒浪費到。也因為開車時間長，經過的地方也多，這回爸還跟我講了一些我以前不知道的事，例如他的骨盆與膝蓋疾病，幸好後來狀況都比較好了，反而我突然發現自己很不孝，怎麼爸以前出了什麼毛病都不知情（其實連爸一眼近視一眼遠視也是這次才知道）。爸還說我們小時候有一次媽媽出國，他自己一個人照顧我們三個小女生（好像四五歲），除了接送餵食以外還要幫我們綁頭髮，我說對呀照顧小孩很辛苦，結果他居然回答「不過也有很開心的時候呀」。

第一個晚上到家裡，爸拿出一台遙控直升機，說是要送給Joe的。我心裡感動得不得了，爸只是淡淡地說他看到同事有人買給小孩，也托人家買一台。老實說，我一向不喜歡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寵愛或溺愛孫子的作法，可是這個感覺不一樣，這不是隨便買很多玩具，而是心裡知道對方會喜歡這東西而決定要買來當禮物的想法。隔天早上拿直升機出來玩，Joe雖然一開始被嚇到可是後來只要看到飛機飛起來就「嘻嘻嘻」地一直笑。Joe吃定了阿公喜歡陪他玩，每天一早起床就先找阿公踢小足球，爸也都很配合地跟他玩，還發明其他小遊戲。另外最近我想訓練Joe自己走路，所以每次他巴著我的腿說「抱抱」的時候，我就跟他說「no抱抱，我們牽手走路」；而爸每次一聽到這個，就說「我來抱吧」，然後Joe就很高興地給阿公抱去了。

星期六早上我約了兩個住台南的大學同學來家裡坐，爸不但一早去買了早餐給我，也買了水果與愛玉要請同學們吃。同學們一到他就忙著張羅東張羅西，全部的東西都端上桌後就陪小Joe在旁邊玩，讓我們先專心聊天（不過Joe在後來也變成主角了）。去橋頭糖廠爸也是帶了一大堆水果，前一天晚上還問姐要不要吃肉包可以帶一個給她吃。其實我是這幾年才慢慢知道，爸是很懂得待客之道的，但這些因為我們小時候爸不常在家而都沒學到，有點可惜。這一趟下來，爸最厲害的一招是，我們在母親節當天有三家親戚一起去橋頭糖廠，吃午餐時，爸說這天是母親節，凡是當母親的都不准付錢，所以就順理成章變成他付，晚餐又說他要刷國民旅遊卡，一天下來讓別人都沒掏錢的機會，連信用卡推來推去的場景都免了，相當令人佩服。

這幾年下來，我越來越發現爸是以行動來表達他的愛與關心的那種父母，而且是只要他能付出他就高興，並不需要得到任何回報。我想到2003年我們三姐妹住在台北信義路那段時間，正好爸也在台北工作，他就每星期搭捷運來我們租的地方煮晚餐給我們吃。一星期兩三次。我們住的地方離捷運站本來就有一段路，菜市場要走更遠，爸總是提著買好的菜一走到家就進廚房開始準備煮飯。煮飯一向不是我的強項，所以印象中我並沒有幫什麼忙，連有沒有幫忙洗碗我都忘了（天哪我怎麼是個這麼糟的女兒）。四月中我們去台北，爸媽北上去跟我們會合，爸也是提了好重的水果與花生糖來給我們。這些片段，沒寫下來不覺得什麼，寫的時候竟覺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讀過的故事似的。

其實以上提到的事情，包括爸的疾病是哪一年發生的，還有他自己照顧我們是在哪一年的事，爸講的時候都有提到年份，只是我都忘記而已。很多跟日期年份或數字相關的東西，爸都記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當時的場景，這項技能也是可惜我沒有學到。還有，爸的頭腦有自動計算的功能，週六晚上我問爸說過得開不開心，我說我跟Joe很開心，爸居然說「開心啊但是Joe被我弄哭了三次」，我說有嗎，就直升機一次，還有晚餐時爸試著要背Joe但他沒被人背過所以不知如何是好，就哭了出來，這個因為剛發生不久所以我記得，啊還有一次咧？爸說，就是下午在牙醫那裡呀。那時爸去停車，我在候診時先帶Joe去換尿布，換好打開門正好爸在外頭，Joe很興奮地衝過去結果被門檻絆到跌倒哭了一會兒。我心想爸啊你也太厲害了這個都可以算而且記這麼清楚，要是你不說我都忘了（寫文章時還想了一下到底是哪三次）。我突然又想到，爸在我們小時候剛搬家時，為了要讓我們記得家裡的電話號碼，他說，妳們就記得「阿九有三個三姨和三個八姨」(3319381)。顯然這招很有效，因為我到現在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