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一朵喜樂的雲
〈照片提供/蔡兆全 〉
創作進入一個新階段,視野景觀也隨之變化。同時在寫兩本書的我,思考與體能必須保持在最佳狀態,不僅要靈巧捕捉稍縱即逝的畫面,也要承堪繁重的資料收集工作,更重要的是掌握田野採訪的最好時機,讓自己完全融入當地生活,同時拉升小說的藝術境界。
當我嘗試把一本書中的七個短篇小說人物,安排入一部長篇小說裡活動,並發展成一部新長篇時,起初我以為短篇的主角走進長篇的場景,將會變成配角。但寫著寫著,我發現自己不過是戲外的觀眾,不知道一齣戲將會發展出什麼樣的劇情?而老、中、青三代的故事,誰是主角、誰是配角也不重要,因為他們都生活在一座島上,直接或間接的度過一個非常時期--「戰地政務時期」,他們一直緊密的相依相存、同甘共苦。
同時在寫兩本書的我,放棄干預書中人物的行動,我讓他們自由在成堆的資料及老照片中穿進穿出,有時走出我的書寫版圖範圍,我也不去拉回他們的「歷史腳步」,因為我有自己的「現在進行式」人生正在運轉。
友人潘從青藏高原捎來簡訊說,他剛從青海西寧飛蘇州,要去接洽新項目。而負責執行青海專案的蔡總,特別從台北101補寄來新光碟給我,那是他不久前在青藏高原親自拍下的紀錄。我興奮的一頭栽進影像、照片及專案企畫中,蔡總信上說,「康究仁波切」正在美國,我回信說,仁波切此行必然豐收滿滿,為青海「讓娘寺」帶出更好的遠景未來。那美麗的青藏高原,一直是我嚮往的聖美絕境。我一邊看資料一邊微笑跟著精彩的照片一路旅行。未來,我也要鼓動燕子的翅膀,翩翩飛翔在青藏高原。
同時在寫兩本書的我,心繫離島的處境,當書中人物穿梭在過去的歷史時空,我的思緒卻飛躍向未來時空。人生處境,在不同的階段總會站在不同的經、緯度與不同的海拔,人生的行旅有時風有時雨,但每一處驛站都值得我們駐足,欣賞風景時同時努力掌握自己的命運。
當我在成堆的資料及老照片中搜尋離島的「戰地政務時期」風貌,並嘗試還原書寫當時人們的生活,我與書中的人物交流時,常常聊著聊著,不禁傷感落淚。之於一個非常時期,離島人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的人生是多麼繁複、巨大又多麼渺小啊。
一座島,四周都是海洋,浪花隨月光潮汐翻湧,四季的海風從來不曾停歇,如此一座島,必定會有歌聲與故事。馬祖列島,共有36座島礁,馬祖人的家,分散在四座島,這36座或大或小的島相互看望著對方,它們交織的故事很多,偏偏散落在海面上的島嶼又被定名為「戰地」,彷彿被套上「緊箍兒咒」,再也難以翻身、有所發展。經歷過一段漫長的「戰地政務時期」,持續38年的「戒嚴時期」後,戰地又被套進《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走過長達近43年的非常階段,好不容易才跟隨「地方自治」而開始有機會正視自己的存在,這樣的島,不只故事特別多,馬祖的歷史,每一座島都有讓人難忘的記憶。
撰寫一本馬祖在地小說,不只是揭開一面神秘的面紗而已,也不是彰顯一份特殊的戰地風情而已,「馬祖戰地政務時期」,一個特別的年代,在充滿槍眼的碉堡環繞下,特別的故事更顯出非凡的意義。當時光流逝,許多有形無形的東西都在歲月裡變得模糊、逐漸消逝時,一本戰地政務時空背景的小說,正好保留住馬祖人最難忘的生活記憶。
剛得「馬祖文學獎」的我,在得獎感言寫著對自己的期許,那涵蓋詩、散文、小說、繪本、劇本等多元創作,一直是我的目標,也是自然衍生的交叉局面。因為時間、體力有限,同時在進行多元創作的我,只好把一本書中的七個短篇小說人物,安排進一部長篇小說裡活動,並期待書中人物協助我探挖出更多隱藏的真相故事,延伸出更精彩的長篇。
當我把青海的光碟傳輸入筆電,讓它「天涯海角伴我行」時,我忍不住想,當我站上青藏高原,我但願自己是一朵喜樂的雲,自由自在的飄啊飄,可以俯瞰世界、了悟前世來生。而眼前腳踏實地的書寫,努力升騰、蒸發向上,全是為了到達那理想、純淨之地,當一朵喜樂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