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土上盛開
彷彿在夢境之中,有一間賣花、賣咖啡簡餐的小店,花香跟咖啡、食物香氣,在小小的空間裡交織成奇異而遠離塵囂的美好氣氛。但我真的曾在這樣的美好氣氛的包圍下,與一群而今再也找不回來的人,有過難以忘懷的往日。我是那樣眷戀舊時記憶的,常常都想回到原來那家店,點一客每次聚會都吃的咖哩飯,懷想過去。可時過境遷,人不知道四散到哪去了,好一陣子沒經過的那家店,聽說也搬走,一切都消失了,無可挽回。還好在住處附近有一間分店,我每天總在店門口的站牌下等公車,即便沒進去過,即便每次經過都不是適合進門的時間,看著它存在,不知怎地,就是有一股安心。
這天,眼看我要搭的公車在我面前離開,離下班車到來還有一小段時間,我的眼光戀戀不捨地再度放在這家小店身上,然後就發現了,開得燦爛的花。
店門外一塊小花圃,栽滿了大理花,這花的名字讓人想到遙遠的雲南古城。仔細看看每朵花的樣子,都不太一樣,儘可能地展現了各種顏色、形狀,像是不想讓人猜出它的習性般,讓我沿著花圃尋訪,看它不停地拋出驚喜。漸次開放的花,有的已經是極盛的顛峰了,有的才含苞怯怯,準備時機到來,嘩然怒放。
然而除了這些屬於最美好時刻的青春花朵,一些開得早的,已經掩不住老態,慢慢凋謝了。璀璨與腐朽共存,新生與死亡並肩。這各式各樣的大理花,身形有的矮小,有的高昂,可都一副傲然不倨的模樣,只因,它曾是法國最珍貴、最受榮寵的天子驕子。
因為拿破崙的皇后約瑟芬尤其鍾愛,於是在她的御花園裡,栽種了各樣大理花。每到花期,約瑟芬便邀請王公貴族前來賞花,藉著華麗的舞會,好向他們展示這種雍容華貴的花朵,炫耀身份。約瑟芬愛花,也獨佔花,不許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栽種大理花。大理花,是專屬於約瑟芬一個人的。
然而有一名貴族因為求不得,竟買通照料御花園的園丁偷了一株大理花球根出來,帶回家去栽種。終於也得以在市井間盛開的大理花,仍是它一貫的姿態,令人民驚豔,然而約瑟芬知道了大為光火,對大理花的愛從此消失,將它打入冷宮,不聞不問。花兒無辜,一夕之間身價大貶,流落民間。
中國的女皇武則天,也曾經一氣之下收回對花的獨寵。她曾經在一次冬季遊園中敕令百花立即盛開,眾花在聖旨之下不得不從,唯有牡丹花傲然不屈。盛怒之下,武則天將原先僅在皇宮帝囿獨有的牡丹花貶出長安,直至偏僻淒絕的洛陽邙山,使名貴的花種流落塵世之間。但也因為這個貶花的舉動,使得洛陽牡丹聲名大噪。
約瑟芬及武則天,都無法阻止花的綻放,這是否說明了,再如何高傲的女人,也高傲不過花?
約瑟芬及武則天都逝去了,但大理花和牡丹花,都不因離開了看似備受呵護的環境而摧折憔悴,反而在更適合的土地滋養下,益發嬌豔,更且在眾人的愛戴下,廣為流傳。誰能阻止飽含風華的,粲然盛開呢?
小店花圃中淺橘色的大理花長得好高,約莫在我頭頂的位置。為了拍它,我將相機高舉起來,可惜如此便對不好焦,照片模糊了重點,清晰了其餘不相干的。大理花常被成片成畦地栽種,求得數大之美,然而在花叢中被滿眼繽紛迷炫的人,誰又能清楚地記得,自己當初一眼望見的那朵花?最初的那個念頭?
生命的風雨,無法令大理花的美麗稍減一分;城市的變遷,更襯托往日記憶的彌足珍貴。我搭上久候的公車,再次轉眼看那花圃後的小店。由大理花所看守、所記憶的,是一個離我遠去,曾經燦如夏花的,美好的夢。大理花提醒了我,人生還有好長的路要獨自遠行,離開了被珍愛的環境,更要,綻放一身光華。
大理花又稱大麗花,屬於菊科,因此部分與菊花相似,如重辦花形。別名西番蓮、天竺牡丹、山藥花、地瓜花等。原產地為墨西哥,18世紀才由歐洲傳入亞洲。8至9月播種,10至11月開花;2至5月播種,則4至7月開花。大理花的品種繁多,英國的皇家園藝學會根據花型,將大理花分成下列數種:1.單瓣花型、2.托盤花型、3.領飾花型、4.芍藥花型、5.裝飾花型、6.球狀花型、7.蓬蓬菊花型、8.仙人掌花型、9.半仙人掌花型、10.雜類花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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