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8年的第一天晚上，老天給了一個好冷好冷的天氣當作元旦禮物。那時候我們都還不知道，接下來會有如此強烈的鋒面冷氣團，但當時，已經是令人唉唉叫苦的溫度了。

那天晚上，我跟同學們約了吃火鍋，談笑間，奢侈地過了一夜。後來為了對抗與火鍋店裡截然不同的溫差，我們裹著外套、圈著圍巾，緊緊地拉緊帽子以及長靴，往捷運站移動。但實在不敵颼颼冷風，我的同學忙著要把大衣的拉鍊拉上，沒想到卻卡住了，三個人圍在一起，專注地在尷尬的位置上下其手好久，邊忙邊笑說，被人看到誤會就糗大了。

這樣的笑鬧持續到士林捷運站附近，看到屈臣氏前面有一個婆婆，倚著路燈蹲靠著，面前有一個淺篩籮。她一個人在大家都唉唉叫苦的寒夜裡，賣著香花。我看著她手上戴著絲毫不能保暖的白色薄手套，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太厚重，看她縮著脖子，把雙手夾在腿間，卻又得要不時拿手背去按一按不斷流著的鼻水。我跟同學們走了過去，沒幾步，我停了下來，往回走。

一種不忍人之心，我掏出零錢來，跟婆婆買了兩串花。

若是豪氣一些，我應該傾囊把籮筐中所有的香花買下，買婆婆一個安穩的溫暖冬夜，然而我不能。也因為不太適應這種香花太過濃郁的味道，只買了少少兩串。那刻或者此刻，我都恨著自己的無能。

用手指勾著花回到家，隨手就把這兩串花掛在進門的地方，一串跟鑰匙在一塊，一串掛在電腦螢幕後面。後來兩天，除非要出門時找鑰匙，否則一直都不注意它的存在，然而時間過去，我卻能夠明白察覺到，在乍進門的那一瞬間，可以聞到細細的，不張揚的暗香。

元旦那天晚上的兩串花，在過了元旦後幾天，水分蒸散後的花瓣已經萎皺，褪盡了光華似的，不再有濃厚的香味，卻以雞皮鶴髮的姿態，持續散逸著淺淺的暗香，時時提醒著我不能忘記那個倚著路燈的身影，以及永遠懷抱著不忍人之心。

誰知道，這是什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