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暗的灰色

「你看到了嗎？」允浩從房間的陰暗處走出來。

在中抬起頭看著允浩。
「那個畫像，你看見了嗎？」走過去把在中扶起來。
「那是誰？」在中艱難的站起來，他只能靠著允浩行走。
「一個人類，我最愛的人。」允浩索性把在中抱起來走，把他放在床上。
「人類……」人類……曾幾何時他也是，但是現在……
「已經很久了，應該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吧。我們認識，相愛，但是因為我是吸血鬼，最後她離開我了。」在水晶球裡看到，她結婚了還生了一個兒子，她的兒子跟她長得很像，一樣的白金色頭髮，深藍色眼睛。
「男人？」
「不，她是女人。」
「女人……」原來不是他，他自作多情了。

允浩本來想留在中一個休息，但硬拉著允浩陪他。最後允浩睡著了，在中躺在允浩左邊胸口，允浩的手搭在他腰間。發現他沒有聽到心跳聲，愣了一下才想起允浩是吸血鬼，不會有心跳。在中慢慢閉上眼睛，感覺被允浩摟著很溫暖。突然想，其實有感覺也不錯。

俊秀安靜的看著有仟的後背，有仟站在陽台抽菸。剛才有仟的家人來了，他們強迫有仟回家結婚，有仟當然不願意，最後有仟的父親給了有仟一巴掌，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俊秀……」有仟扭頭看向俊秀。
「嗯？」本來想著要安慰一下有仟，但是他又想不到該說甚麼，最後自己糾結了半天……
「過來。」把菸熄了，向俊秀伸手。
「你沒事……有仟！」以超慢的速度伸出手，但是有仟已經等不及了，直接抓著俊秀的手，把俊秀拉到懷裡。
「噓……不要說話。」緊緊抱著俊秀，將自己埋在俊秀頸窩。

事情變得很複雜，他是死神，所以沒有想過以後的事，但是現在因為有仟，他不禁要開始想將來。他想跟有仟永遠在一起，只是有仟不能用一輩子的時間陪著他，畢竟有仟是人類，有仟要結婚，還要生孩子。這一刻有仟愛他，但是將來不一定。有仟會找一個人結婚，過幸福的生活……離開主人的死神，就會灰飛湮滅……

俊秀一個人坐在窗台，看著天上的月亮。

醫院ＩＣＵ裡，躺著一個老人，身邊有一個穿著黑袍的人。他幫老人梳好頭髮，很溫柔的。
「希澈……」抓著希澈。他的手只剩下骨頭了，力氣也沒有了。但是不老不死的希澈依然是那麼年輕，他的愛啊，他捨不得離開，但是天不從人願……
「甚麼？」希澈溫柔的笑著。心裡的悲傷全都收起來，他不想他愛的人擔心他。
「不用了，已經沒有時間了。」老人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抓著希澈了。
「傻瓜，時間我來定。」希澈扶著老人慢慢滑落的手，放在臉頰。
「希澈，如果我可以成為天使，我會再成為你的主人。」
「好，都聽你的。」他還是保持微笑。
「希澈……我愛……你……」老人慢慢閉上眼睛，離開了……

希澈在藍天暢遊，穿過白雲，他已經沒有可以停下的地方了。他心愛的主人已經死了……不過這樣可能是好事，他的主人長期受病痛的侵擾，現在離開了，也是解脫了。或許甚麼時候，主人會變成天使，這樣他們又可以在一起了。

在中睜開眼，看到陽光正在窗戶的第三格，就是說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沒想到，睡覺原來是這麼舒服的。難怪俊秀那麼喜歡睡覺。抬頭看看允浩醒了沒有，但是在中失望了，允浩還在睡。慢慢移開在他腰間的狼爪，在中印了一個唇印在允浩的臉上，然後輕手輕腳地下床。

但是下了一半，就被某人抓回去了。
「想上哪去啊？」發現在中鬼鬼祟祟的下床，怕是想離開他吧。不過他也不是好欺負的，一下把在中撈回來。
「啊……」腰間那股強大的力量把他從床邊摟回床裡面。
「想逃到哪去？」允浩咬著在中的耳朵，牙齒輕輕摩擦著……
「別……別這樣……」在中不斷推著允浩的頭，但是一點兒作用都沒有。
「好了，別嫉妒了，她已經死了好久了。」鬆開在中，允浩語重心長的說。
「誰嫉妒了？神經病！」趁機推開允浩，再逃得遠遠的。「不理你，我要出去工作了，晚上見。」

在中覺得現在的心情輕鬆了許多，是因為允浩的話嗎？不知道啊，就是很高興。現在是瘋狂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幹甚麼，心滿意足……他想大喊大叫，把心裡的快樂全說出來。這一刻他知道完蛋了，因為他，愛上允浩了……

解決了獵物，在中站在大廈天台。現在的他很混亂，究竟想怎樣呢？
「在中。」
在中皺著眉轉身，他正在煩惱，但是卻被人打斷。
「希澈？」有些驚訝，畢竟這麼久沒見了。
「你好嗎？」希澈微笑走近在中。本來他想回到自己原來的地方，但是在途中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這麼久你去哪了？」
「我在陪我的主人。」有二十年快三十年了吧。沒有想到主人會病了這麼久，本來以為只是普通的病，誰知道一躺就是半輩子。
「他還好嗎？」他一直沒見過希澈的主人，但是有在同伴間的話語裡聽說過。好像是個帥哥，脾氣又好，又溫柔。
「Ｊ……他死了。」希澈抬頭看著開始聚集的雲彩，白雲漸漸變成灰色。
「那你……」也對，已經過了很久了。Ｊ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就算死神有多厲害，都沒有留住人類的性命。
「他說，如果他能變成天使，他會再成為我的主人。」希澈的語氣很輕鬆，他一點兒都不著急，因為他知道Ｊ會信守諾言。到那時候，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回城堡的路上，在中的腦子一片空白。他不想想，也不敢想，因為他不會找到一個人，跟他說同樣的話。允浩不會死……所以他不會受離別之痛。他好矛盾……

回去之後，他又被允浩按住了。逃不掉啊！怎麼會這樣？這個少根筋主人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心情嗎？鬱悶……還被咬了一口，更鬱悶……沒完沒了的索取，超鬱悶……喊得聲音都啞了，無敵鬱悶……再這樣下去，他再宰多少人，能量也補不回來啊！

「喂，你怎麼了？」允浩輕輕按著在中翅膀伸出的位置，有兩個淡淡的紅印。
「不想理你。」在中趴在床邊，一隻胳臂垂下，有一下沒一下的甩著。
「別這樣嘛。」整個身體壓在在中身上。
「起來！你知道你有多沉嗎？」在中扭動身體希望，表示抗拒允浩的壓功。
「別再扭了！」開始不對勁，允浩連忙支起上半身。
在中看了允浩一眼，嘆一下氣，然後又趴回去。
「鬧什麼彆扭啊？」冷靜了一下，允浩把在中扳過來。
「今天我碰見一個很久沒見的夥伴，他的主人死了。他主人告訴他，如果可以成為天使，會再做他的主人。」在中嚴肅地看著允浩，從允浩的眼睛裡，他看到自己的眼球慢慢變成藍色。這是他真實的面貌，他想把他的內心給允浩看。
「我不會死，不能成為天使，但是我可以做你永遠的主人。」在中眼睛的藍色不斷吸引著他，最後使他不禁說出心裡話。

俊秀告訴他，接吻代表愛。是嗎？他不認同，因為即使不是相愛的，也可以接吻。連關係都可以發生，那接吻還算什麼？只是上床之前的前菜，用完主餐之後，可以再來一點兒的甜點。就是這樣。

與允浩接吻可以說是享受，允浩會帶著他這個初哥。慢慢品嚐著這個長吻，在中隱約想起生前好像也試過。和誰……一點兒影子都沒有……

有仟一切照常，又去上學了，但是俊秀心裡卻很不安。他伸手接住生死冊，有多久沒有看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能量可以維持多久。自從遇到有仟，他就沒看過生死冊，他怕有仟知道他用殺人來維持力量，會嚇怕，會離開他。

幹掉第一個人，然後轉身到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直到鐮刀上充滿鮮血。俊秀的原貌也顯露出來，紅色的眼睛，紅色的頭髮，是暴戾的象徵，這……就是俊秀本來樣子。那個在有仟身邊，傻傻的他，少根筋的他，愛撒嬌的他，全都是因為有仟改變了他。又或許這樣才是他的真面目，是有仟幫他找回來的。

天上轟隆轟隆的，是要下雨了吧。雨點滴在俊秀臉頰上，身體上，鐮刀上……沖洗著地上血跡，也沖洗著俊秀滿佈血腥的雙手。俊秀鬆手，鐮刀憑空消失，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有仟的公寓。在樓下，他看見黃黃的燈光，從那個溫馨小窩射出，又看見有仟拉開窗簾探頭在尋找著甚麼。然後，眼睛對上了……有仟很著急轉身，俊秀知道有仟要下樓接他。
「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很擔心啊？」有仟拿著毛巾下樓，見著俊秀之後，他馬上給俊秀圍上毛巾。
「我出去走走。」俊秀低下頭，看似害羞，但其實他是想聞清楚自己身體，還沒有沒血型味。
「出去走為甚麼不帶傘呢？明知道會下雨。」幫俊秀擦頭髮。回到家，見不著俊秀，就像小時候把最珍惜的寶貝弄不見了似的，從腳底開始泛涼。
「我又不會生病，不要緊的。」有仟幫他擦頭的手勁越來越大，俊秀又不敢去抓住有仟的手。
「因為看見你淋雨，我的心會生病。」拿掉毛巾，用手指把俊秀的頭髮整理好。
「你好肉麻。」用手肘撞撞有仟。俊秀一直沒敢抬起頭，實在是太羞了。
「肉麻也是因為你。」點點俊秀的小鼻子。
「好了，進去吧，要不然你真的會生病的。」讓有仟轉身，他推著有仟上樓進屋。

今天這樣就完了，能量補充了，心結也解開了。可能真的是他想得太多了，一切未必像他想像那樣。但是他還是不想讓有仟知道他的雙手滿是鮮血，現在的力量也是靠殺人而得到的。不想離開有仟，不是因為有仟是主人，因為他深愛著有仟，離開一刻都會受不了……

在中又去了那個房間，認真看著畫像。原來真的不是他……只是，為甚麼會這麼像？他們有甚麼關係嗎？跟允浩相遇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天神又在捉弄他嗎？

展開翅膀，在中飛上去看著畫像的眼睛。這雙眼睛……眼前一黑……
啪……
在中掉落在地上……

「小在，聽媽媽說，不要再去湖邊了。」一個白金色頭髮的女拉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為甚麼？」孩子擁有他母親的高貴氣質，頭髮顏色和眼球的顏色都跟他母親一樣。
「不要問了。」女人很著急，好像會有甚麼事會傷害到她的孩子。
「嗯……」孩子無奈的點點，但是心裡卻不是這樣想。

孩子瞞著他母親坐在湖邊，撿起小石頭，然後把他們一個一個扔進湖裡。
「你又來了？」一個穿著全身黑袍的人，從樹林裡走出來。
「允浩。」

允浩？

在中猛的睜開眼睛，他依然在地上爬著，也是，除了允浩沒有人可以看見他。慢慢爬起，在中打算穿越大門回臥室，但是他被彈了回來。再嘗試一次，後果還是一樣。門就像結界一樣，他穿不過去。嘗試推，但是也推不開。

坐在門後，不知道過了多久。
「在中你在裡面嗎？」允浩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對。」在中大喊，因為門太厚，他必須這樣喊。
沒多久，他聽到一聲‘咯’，門開了。
「你進去多久了？」允浩緊緊揪著他的胳臂。
「怎麼了？」在中不解。
「這個房間有魔力，門一旦關上，就算你能穿牆也穿不過。就算站在屋外，它也會引導你的思維。」拉著在中離開房間的範圍。
「難怪上一次我會把門推開，而不是穿過去。」上一次他好像忘了他會穿透，他還用盡全力去推門。

「那個房間被詛咒了，以後不要再去了。」回到房間，允浩抓住在中的肩膀讓他正視自己。
「為甚麼？」是因為那個畫像？
「不要再問了！」允浩向在中大吼。
在中看著允浩眼睛，允浩的眼睛變成暗紅色了。是生氣的象徵嗎？在中笑了一下，推開允浩。他不受這套，生氣就能嚇到他嗎？

在中坐在床上，因為他又開始昏眩了。這是為甚麼？遇見允浩之前他從來沒有這樣……因為那個畫像？還是因為那個夢？

突然想起那個夢，裡面那個小孩是誰？是他嗎？如果是……那個女人就是他的母親。他在生前就見過允浩？

在中瞪大眼睛。因為允浩一直愛著的女人……就是他的母親……

「你要去哪？」見在中展開翅膀，允浩連忙揪著在中。
「你放手。」這個答案他接受不了，衝擊太大了。
「留下，我以主人的身分命令你。」
「對不起。」他真的不想留下……
「我求你。」

‘我求你’

在中收起翅膀衝到允浩懷裡，與允浩緊緊擁抱著。這一刻他不想放手，就當欺騙自己，跟自己說允浩愛自己。又可能，其實他沒有愛上允浩。允浩對他來是太新鮮，一切都是錯覺。或許再過一陣子就沒事了，天神沒有說死神一定要愛上主人。

嗯！對！他對允浩的感覺，只是受環境因素影響的。他沒有愛上允浩，沒有，沒有……

「我想說……」
「甚麼？」
「你可以起來了嗎？」
「再躺會兒……」

一睜開眼，就看見他主人趴在他胸口，幸好他不用呼吸，要不然早斷氣了。在中無奈的調整一下姿勢，允浩也跟著調整。

現在他真的可以確定自己是瘋了，所以才會想到自己愛上允浩了。現在他整天被虐待，不要被壓，就是被咬。最近他覺得自己的血，好像少了很多。也不知道血少了，他會不會有事。當初天神也沒跟他說這件事，只說了永遠不會死甚麼的，不過最後還來了一句，別以為真的不會死。

靠！！

這是甚麼話啊？前後矛盾！想問清楚一點兒吧，還沒開口就被大天使扔下去了，當他回頭看，他看到天神奸詐的笑容，可惡！這還不是擺明耍他嗎？

不過這樣一過就是好幾百年了……一切都相安無事，可是將來他就不敢肯定了，全部原因都是因為他的主人。每天早上他照鏡子的時候，都會發現鎖骨附近有兩個小孔。一直沒覺得有甚麼，但是最近被他發現了，原來這個允浩每天都吸他的血！還厚著臉皮說他的血甜。甜他個大頭鬼！說白了，就是佔他的便宜。大色狼！

「不知道希澈怎麼樣呢？」在中突然想起希澈，如果Ｊ不回來找他，他會怎樣呢？
「甚麼？」在中含含糊糊的一句，他沒聽清楚。
「死了主人那個死神。」
「他的主人會變成天使嗎？」天使應該會很漂亮吧，起碼比他好吧。
「會吧，我也不知道。」Ｊ很善良，應該可以。
「在中，你羨慕他嗎？因為他們的愛超越了生死。」他和在中就不可以，因為他們都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