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14 23:42:29風兒

玲龍石-後篇:<六十三>謎面

1.

  這天早上,龍琛很早便到了身份證明局去排隊拿證件。拿著手上那張得來不易的身份證,她忍不住拿著證件站在大堂一角好好細讀

  風透過一些特別渠道,替她弄了一張真真正正的永久身份證,出生日期正是她取證的這天,也是她在人間「重生」的新開始。名稱由風替她寫,只有兩個字,姓龍,名琛。

  本來龍族就不會有姓氏,除了類種和名稱,充其量只是在兩者之間多了一個用作特殊身份識別的代號。從這天起,「龍」成為了她的姓氏,就好像在人界中繼續沿用龍族命名法一樣的巧合。

  龍琛無法看懂卡片上的任何字符,而卡片上殘留的眾多意志亦不足以讓她解讀出完整資訊,唯有先把證件放好,回去後再找龍族或人類「翻譯」給她記憶。

  才剛步出身份證明局等待著過馬路,她便被引擎聲和人們的視線挑起好奇心。順著那引擎聲和人們的視線看去,一輛帕巾尼高速駛過並消失於街道上,由出現到消失的這兩秒間,她透過車窗和那種獨特的成份比,不難推斷出車內駕駛席上坐著的是擁有玲龍石的光‧天陀,可是在副駕駛座席上的那位龍族的身份卻無法單純透過成份比來斷定,也無法單靠眼睛辨認。

  為了此事,龍琛來到古月的鳥棲架旁,想找他研究和分析局勢,可是任她怎麼叫,古月還是沒有回應她,依舊獨腳站在島棲架上張開眼睛,瞳孔對光線有反應,也有呼吸心跳,但就是對龍琛不瞅不睬,於是龍琛握拳高舉……

  ﹝龍族小妹,怎麼了?﹞

  龍琛把高舉的拳頭放下。「有龍族來了這邊。」

  ﹝誰?﹞

  「看不到也分析不到,成份比有改動過,肯定不是普通龍族,看來像是光‧天陀的同黨。」

  ﹝……同黨?﹞古月改為兩腳站在鳥棲架,一臉正經看著龍琛。他仿似想起了些甚麼,忽然從鳥妻架向上一躍,張開翅膀拍了兩下便不見影踪。

  龍界政局可能有異,那端木風會不會有危險?難道是大臣官們已經發現他們破解了干擾素的事?

  她偷偷地來到龍界的卡伽娑廛區,在龍族群堵塞住的橫街窄巷中一邊躲開糾察員的耳目一邊往龍賢殿的穹頂方向移動。糾察員分佈得比平時多,而且派駐的地點與以往有頗大分別,仍無阻龍琛到達穹頂。她在穹頂之外又看見了穹頂下的古月,但這次古月竟在鑽進一堆衣服後改變形態,那與龍族相近的模樣令看著他改變形態的龍琛頓時腦內一片空白。古月原來一直都能以這種形態行動,何解他一直只以鳥的形態出現?

  由於龍琛試了幾次仍無法拆解穹頂的密碼屏蔽,為免遭糾察員發現,只好先行回人界,等待古月歸來再想想下一步。

 

2.

  冰在房中打掃,因為轉身時沒有留神,手肘碰到書堆,書「轟」一聲倒在地上。她停下手上收拾的動作,蹾下來收拾那堆七零落的書時,自其中一本有關經濟理論的書藉中掉下了一片泛黃紙張。她拾起紙張看了看,上面寫了些很小很小的字,字跡秀麗得像寫書法一樣,難道是風寫的?怎麼一直都沒見過這張紙?

  仔細看看,那些只有三毫米左右的小字沒一個字看得明白。她把那張寫滿小字的泛黃紙張放進錢包裡,然後繼續收拾東西。

  打掃好房間後,把垃圾都掉進後樓梯的公眾垃圾桶裡,冰拍了拍雙手,滿足地回到家裡,就在打開房間門準備回房間的時候,胸前的玲龍石球閃了一下。

  房內的蔣子嫣看了看她,並對她點了點頭。

  「抱歉,我知道這樣太無禮,但事有緊急,不得不這樣闖進來。」

  「坐。」冰沒有情緒起伏的回應,倒是把蔣子嫣嚇了一跳。

  冰坐在床上,待子嫣坐好,繼續說道:「妳爸爸早兩天來找過我。」冰雙臂交疊胸前,看著關上的房間門,「既然連他都主動找我,想必一定有大事發生吧?」

  「王主之位一直懸空,只是遲早的事,但高層忽然勢力不均,比想像中變化快速……」

  「妳們的『國家』是如何選出元首?」

  「世襲候選資格再透過選舉選出,還有透過特定功蹟。」

  「關於功蹟這點是怎樣?」

  「就是令表弟多次身陷險境的關鍵。只要能親手除去進入第四階段的孽種,便有資格成為準王主候選者,或由準候選者直接成為王主。」

  「……難道……在月牙湖的那次,那堆追殺妳和風的龍族和魔族背後指使者就是今次發動政變的高層?」

  「……!」子嫣正把話來到嘴邊卻又吞回去,仿似害怕多說會失言般。

  「若果是,對這個高層而言,首先要得到進入選舉的門票,再來就是『親手解決』進入第四階段的風……問題是要符合『第四階段』和『親手』,使用干擾素又符不符合『親手』定義?」

  「毒殺不符合。」

  「就是說干擾素極其量只能是令自己增加勝算的手段。可是這點我想不通……半世襲半選舉,就是說若果當初那高層不是從半世襲中獲得候選資格,現在殺風的話就不能一步到位……除非他能肯定殺了風獲得選舉權後,『半選舉』的結果都能受他一百巴仙的控制……不然讓我選,我一定先選獲得選舉資格再來殺風……」

  「只要經過十五個禮儀月沒有適當候選者,一等臣官將自動升格成為候選者……風‧娑伽羅脫離後至今早已經過十五個禮儀月,而從剛剛開始,龍界就只剩下一位一等臣官了。」

  冰臉色一沉。「『親手解決』這事一定要發生在龍界嗎?」

  「典藉上沒有要求。」

  「身為人類,我可以怎樣做?」

  子嫣低著頭,「不讓他有任何進入第四階段的機會。」

  「明白。妳們去做妳們該去做的,風的部份交給我吧。」

  「表弟就拜託妳了……」

  房間只剩下冰。

  死亡通告終究都來了。蔣宏天曾說過,當初進行的一切,還有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這一堆「棋子」在按玩家的意思去做。按蔣子嫣所言,不難推斷出端木風的「死」才是他「被出生」的目的,但對於冰而言,她真不希望風就這樣離開她……他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不是甚麼棋子!

  冷靜下來後,冰卻覺得整件事怪怪的。

  若果當初端木夫婦不把風生下來,又或者他父母不利用玲龍石救他,又或者玲龍石根本就沒有這種救亡的能力,三個環節缺一個都會令這局棋輸得一敗塗地。

  蔣宏天也說過「他們」在風身上「進行了兩個實驗」,第一個實驗可能是找出玲龍石「引爆」的方式,又或是種下足以令他惡化至第四階段的種子,另一個實驗可能就是令玲龍石「失效」的實驗,且極有可能就是干擾素的實驗……

  孤兒遭受性侵一幕,蔣宏天曾明言「這裡有五件事」同時需要處理,若果冰口中的「救孤兒」、「退龍族」、「殺魔族」都成立,剩下的可能就是「干擾素實驗」和「發動政變前奏作業」。

  如此多的不確定因素使這隻原本設定為需要「親手除去」的棋子存在著超乎想像的變數:若他父母沒有生下他、生下他沒有用玲龍石救他、玲龍石沒有寄生能力,棋子便會消失;進行的兩個實驗只要其中一個失敗,這隻棋子好可能就成為一個敗筆,又或是如果令他惡化至第四階段時,自己沒有親手除去他的「絕對勝算」,這棋子不單無法變成皇牌,更會令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與其說一切都是那位高層的「意料中事」,倒不如說是那位高層「順勢而行」、「兵行險著」吧。

  若果蔣宏天所指的「玩家」不是現在發動政變的那位高層,「幕後主腦」又會是誰?他怎麼可能在充滿變數的情況下仍能將全局置於股掌中?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樣做又有甚麼「利益」可言?

  這件自宋朝發生至今的懸案真是耐人尋味。

  

3.

  古月站在鳥棲架,目無表情地眺望著遠方,似是在思索事情。

  夢姬拿著散發花茶香氣的茶杯,倚著欄杆俯視著街上來來往往的光點。

  兩個魔族沒有互損,只是在同一個空間內各自放空……

  這樣的情景,令姊弟們想起在風‧娑伽羅下葬的那晚上。一代明君的喪禮依據其遺言低調進行,當日列入「獲許出席」的龍族和魔族就只有數十名,大部份都是親朋,而魔族就有六位,除了在魔域上學府認識的同系同學和教授以外,還有姬娜姍‧夢邢和古月‧卡斯雅齊兩位魔鳥。

  喪禮結束後,家族需按傳統向每位出席者行謝禮。

  「謝謝你們出席。」鳳蘿‧英‧娑伽羅穿著家族代表的上白下棕傳統喪服,向兩姊弟行了一個標準至極的腹禮。

  「願隨離脫苦得安。這段時間辛苦妳了。」

  「……最辛苦的還是義母,一直在勉強自己才會這樣……」話還沒說完,她的眼淚已如泉湧,只是鳳蘿‧英也跟她義母一樣在勉強著自己,才能用平穩聲線說著。

  姬娜姍也不好再說些甚麼,只是輕撫著鳳蘿‧英的頭,像哄小孩子般輕柔。

  古月清了清喉嚨。

  姬娜姍順著古月的眼色看,禮儀堂內近門口處站著剛進堂內的兩位一等臣官。雖然兩位大臣官不發一言,但兩位龍族的面容似是在說明這天到這裡來是為了爭一席之長短。

  「謝謝。願隨離脫苦得安。」擦過眼淚平復下來的鳳蘿‧英又再多做一次腹禮,便走到另一位出席者前行謝禮。

  姬娜姍領著古月來到兩位一等大臣官面前。「願隨離脫苦得安。」

  「願隨離脫苦得安。」兩位一等大臣官一同恭敬回禮。

  姬娜姍看了看兩位大臣官,沒有再說些甚麼便領著古月離開禮儀堂。兩姊弟一直默不作聲,直至離開了龍賢殿來到沒甚麼龍族的殿後花園,姬娜姍走到河邊的欄柵才停下來。

  ﹝大姊……﹞

  「別煩我。」拿出長煙在抽的姬娜姍眉頭緊皺。

  ﹝先去跟飛雉會合,拜托了。﹞

  姬娜姍呼了口沉重的煙,古月遺下了一堆衣服便以鳥的形態飛走了。她轉身把衣服收起,再將衣服在煙霧之中搓成一個球,一鬆手,衣服球瞬間幻化成花瓣,隨風散落於河面﹐隨水漂流。

  ﹝這個仇,我會想辦法替妳報。﹞

  「吱。」﹝大姊。﹞古月不知何時開始盯著他大姊看,忍不住喚她一聲。

  ﹝啥?﹞被古月中斷回憶的夢姬並沒有明顯的表情變化。

  ﹝妳沒事吧?﹞

  ﹝嗯?﹞夢姬轉而抬頭看天。

  ﹝……風‧娑伽羅一世和二世的事,我知道對妳來說都很沉重……﹞

  「想說啥就直說。」夢姬喝了口花茶。

  「吱。」﹝……我擔心你。﹞

  「我能有甚麼事?」夢姬笑了笑。

  ﹝……難道我們都成了棋子不成?﹞

  「『別人的選擇我們得尊重,如同我們希望所得』,這句老爹名句我一直記得很牢。換成你,你又能否幹得出來?」

  ﹝不行。我有我的原則,這種事完全違背老爹所教的一切,我實在幹不出來。﹞

  「所以這就是我們與她的根本區別。」夢姬笑了笑。「別說大姊不關照你,善人做的事往往要比壞人手段更不堪入目才有所謂的『邪不能勝正』,機會是不會無中生有的。」

  「吱吱…吱?」﹝若果『善者』為了自己覺得的『所謂好事』而幹出比『所謂的壞人』所幹的更不堪的壞事,那這位還算是『善人』嗎?究竟所謂的善惡是由誰去定義?﹞

  夢姬沒有了笑容,「同一件事於不同角度就已經能衍生接近無限種定義,當中唯一的絕對性就是隱含其中的相對性,所以善惡這種對比關係……」

  「吱﹗」﹝夠了大姊,又不是在上課,我只是有感而發罷了。﹞古月瞪大雙眼。

  夢姬嘴角微彎,「若果你是我的學生,就只會出一道試題:『試論述及分析對比關係中之動態相對性應用於重組核心組式之方法,並列出使用此理論於驗證重組核心組式有效性之利弊。』,寫錯一個步驟我都會給你學期總分零分。」

  ﹝雖然學生們都會說妳變態,其實妳也是為了他們著想,萬一實際驗證核心組式時錯走一步……嗯,我想我明白妳的意思。﹞

  「就讓我們看看最終得分如何。」

  古月知道眼前的從容不迫都是假的。以他所認識的大姊,外表看似比銀狼還硬朗,但實際上她只是完美地把自己最弱的部份隱藏起來,唯一一次見她落下淚,就是在風‧娑伽羅脫離的那一刻。他清楚理解這滴淚產生的背景,裡面包含了不捨、失落、愧疚、憤怒,還有失去難得知己的那種痛。這種痛,他也同樣體會得到,只可惜這滴淚在這世界生存不超過一秒就被它強悍的主人所殺掉,不留半點痕跡……

  「還有,別跟那龍族小妹說漏半點風聲。」

  「吱?」﹝哦?﹞

  「她跟你有深仇大恨?有的你就跟她一五一十說清楚,最好一字不漏。」

  雖然古月不清楚為何夢姬要這樣說,不過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把調查結果告訴龍琛,免得這個衝動的小傢伙會壞了大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