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五)

直到現在回憶起來，李小平導演溫暖、明亮、帶著笑意的眼神還是那麼鮮明，具有感染力的談吐以及肢體語言，給人聰明、活潑、精力充沛又感性的特殊印象是那麼深刻，更因為近距離與李小平導演對話，被小平導演的一席話感動得內心澎湃、幾乎無法言語。


這晚小平導演小聊了自己學戲成長的酸苦甘甜，對京劇做了些些說明，另外也提到自己在京劇傳統中轉型的過程，最後介紹自己的新戲【三個人兒兩盞燈】。他說電影【七小福】或【霸王別姬】電影裡呈現的養成過程都是美化過的(我的天！)，過往土法煉鋼的方法，一早要“叫阿姨”、翻滾、倒立等點子功，做不好就是藤條伺候，那玩意兒，打一下是兩條，打兩下就四條，多打幾下就分不出來了(笑)；也講解了臉譜的學問，顏色代表人物的性格(所以曹操的白色絶對不能解讀為“聖潔”)，線條多寡則代表該人物的事蹟；還提到舊上海在京劇盛行的年代，從茶樓發產出、有著一整套京劇的劇場文化，如有觀眾公認出的四大名旦家喻戶曉，演出名單一排、二排、三排的名字寫法的特殊意涵；另外京劇本身有著完整嚴格的班規，以及許多神聖與禁忌的儀式，使得京劇不只是難度高，更以聖俗之區隔為自身提高過往在三教九流中的地位，兼而賦予成員某種神聖性(嗯，這是我的詮釋)。李小平導演，身為外省第二代，十歲開始學戲，學的是花臉，一口京片子，肢體動作豐富，談吐兼具趣味、感性與深度(果然，果然正在攻讀研究所)，如開始時介紹一些京劇在台灣名稱轉變的歷史脈落，並且用到一些概念如行當典型化、角色個人化(?)，剎那間覺得活在神秘又陌生的面紗背後的此人和整個領域都充滿著魅力！


這次的活動有好幾個遺憾，第一大憾事當然是參與人數太少了！少到演講被迫變成座談，小平導演平易近人、毫無架子，輕鬆、有趣又感性的談話無形中讓我(們)與京劇的距離變得好靠近，可是，可是這一晚竟然只有六七人參與，實在太過浪費了！！(結束後我向雅婷抱怨時竟然激動的跺腳)。雖然雅婷盡了力，但我仍然覺得負責活動宣傳的人(不管是誰)還是要打屁股。


第二個遺憾，是我沒有想到當晚氣氛如此之好，沒料到與談人數如此之少，我們可以也必須發言互動，所以絲毫未做任何功課就莽撞的來到，以致於不但對小平導演幾無所知，還最後問出了笨問題：「導演有沒有想過要作兒童劇？」(馬了個巴子，你當李小平導演什麼人哪)，甚至連自己看過的【梁祝】都沒想起來導演正是眼前的李小平，平白錯失很好的話題，一個鼓舞和讚美導演的機會。(哎，其實對您沒那麼陌生呀)


第三件則是錯過一個發言的cue點，小平導演提到他們大膽創新的作品【慾望城國】在英國皇家劇院演出受到當地極大推崇，末場謝幕時紛飛花瓣飄落達一分鐘之久，這種獲得肯定的感動，以及後來他應邀到台東，看卑南族小朋友的八部合音時感受到的最美的熱忱，說得投入、真情流露，引起在座我們內心感動萬分，就在這一刻，他把說話的機會讓給我們，想聽聽我們的感想，天哪，當下我有千言萬語、滿滿的感動卻不知從何說起呀！想起【霸王別姬】裡程蝶衣怒嘆若是青木不死，京劇早就發揚到國際之上！是阿，自家傳統竟然在外國人眼中才懂欣賞，何等諷刺。這兩相比較之下，導演的心情其實是很能體會的。藝文界求新求變的力量是很強大的，台灣這一圈子最可貴的地方就在多元的容納與鼓勵了各種可能存在，表演藝術雖然目前為止始終都是小眾文化，但卻是相當活潑有生氣，叭啦叭啦叭啦……然而後面這些都是馬後砲，當時我腦袋比芝麻糊還要糊。我們一句話都沒說，我與小平導演眼光交會，強烈感覺到他想聽我(們)的回應，噢，當下我卻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這一晚，果然大大改變我對京劇的觀感，終於稍微了解華人傳統文化京劇在今天、在台灣的處境，我燃起了必須將這份感動化為行動的使命感；也才認識到實驗與創新在劇場的地位與重要性，我感到看戲這幾年所點滴累積的片面涉獵在當晚有重大的整合，是否盛大、受歡迎的表演就一定是最上盛的？從京劇乃至整個劇場的生態，時時刻刻的創新與大膽超越和嘗試才是施行準則與生存的道理！


這次活動進行，我就坐在小平導演左邊前方第二個位子，談話過程，隨著自己的發問增加，一兩次問到了核心，我們眼神熱烈的交會、伴隨滿腔感動，我猜測我們眼神流露的那種神采與快樂都是開始進行時所無法預料的，真是很奇妙又美好的感覺。兩個多鐘頭的談話，我甚至感受到自己的態度、眼神或提問，某部分來說鼓舞了他，因為他眼神的熱力讓我印象好深刻，呵，這是我當好聽眾僅有的回饋，只希望還能稍事彌補人數過少給導演的遺憾，而最後也鼓起勇氣向小平導演要了簽名，突然覺得這樣很好，誠如小平導演笑言：「意外的收穫」，以後我當然會是小平導演的戲迷囉。


一整天的學術研討會，智識上其實已很飽滿(午後不時在想，不知道我有沒想太多，幾次眼神交會中，陳宜倩老師似乎是對我有印象的：我們最近所思考的主題其實很相似…)，但在公館的街頭行走，霎時間內心又被掏空；爹爹的來電是個小插曲，突然感到身邊是有天使在逗我開心，要讓我離開低迷的氛圍；沒想到就在當晚，絲毫沒有防備的，李小平導演的說話，微妙的互動，以及自己在思索過程的整個收穫，頓時心、智被灌注了滿滿的力量，我不知道，非常意外地，這變成了美妙的一天，一次美好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