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翅與粉絲…狄娜的愛情理論
粟子

「每個人成長時都會嚮往異性的愛情，就跟飢餓一樣，飢不擇食，例如你喜歡吃魚翅，但當你找不到魚翅的時候，你就會把粉絲當作魚翅，……人在追求愛情的時候，往往碰不上心目中的對象，但愛情的飢餓更甚於肚子要吃東西，於是就把感情投放在一個並不理想的對方，並且硬是幻想成戀愛。」2010年，馳名五、六０年代國語影壇的「奇女子」狄娜（1945～2010）癌症過世，次月她的自傳書《電影—我的荒謬》（香港：藍天圖書，2010）出版。不同於平鋪直敘或隱惡揚善的同類華文作品，狄娜毫無保留記下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過多不勝數的「被愛」經驗和豁達獨到的「處理」態度，文中直接點名求愛者，不乏知名影星導演政商名流。

狄娜自述對她表達愛意的男士「沒有一千個也有幾百個」，她不諱言看似浪漫的作風，實際隱含「替天行道」的意思：「我最喜歡懲戒那些在自由戀愛之下結了婚，家有賢妻又在外邊三心兩意的男人，就算他們把心肝挖給我，我只視他們為負心郎。」當然，能夠如此「遊戲人間」，還是因為沒有真正的「感覺」，那怕她也一直在尋找能令自己真正暈頭轉向的愛情。「情場果然是瘋人院！」狄娜明知山有虎，仍忍不住偏向虎山行：「不管能不能在一起，也不論對方愛不愛我，只要能讓我有『瘋狂的愛』的感覺。」
相較樂蒂含蓄敦厚的愛情觀，狄娜的歷練絕可用百倍豐富形容，儘管一個是未經滄桑的純、一個是看穿虛無的透，但殊途同歸的結論，恰巧印證不同境界的異曲同工。回顧漫漫愛情路，總被癡情男性圍繞的女神，倒是將與陳厚（樂蒂前夫）對談愛情真諦的點滴念茲在茲，更深深影響她的思想行為，兩人最終歸納：「當你愛上一個值得愛的人，無論能不能結合在一起，感情都是長久的，他（她）的素質使你傾心和愛慕甚至尊敬，分開了也會永遠懷念。」如果不幸不慎「錯愛」也不必傷心難過，只需等著時間淡化。所有自以為是的痛苦，都會隨著幻想破滅而覺醒，因為一切原本就是「錯」的。

迷人無數，雖然可能造成對方閨房勃谿，但由於錯不在己—頂多只能怪自己太有魅力、男人太沒定力，狄娜始終能保持旁觀者的理性。不過，當她「生平唯一的一次勾引男人」，卻意外成為久久難忘的內咎……而引信只是一個「蝦餃」？！
狄娜回憶，到南洋登台時，與一位被職員暱稱「八筒」（拉長臉不苟言笑）的戲院老闆密切接觸。此人抗拒所有誘惑的柳下惠事蹟，反而引來她的好奇：「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同桌用餐時，狄娜出乎意外地夾了蝦餃放上「八筒」的盤子，從而引爆他小心翼翼但堅決非常的愛慕。事情越演越烈，狄娜坦言不擔心陷入沈迷的男方，而是不願意傷害背後那位「居功不淺」的女人。「我當天為什麼去夾那隻蝦餃呢？為什麼不去想想人家的妻子……我幹嘛會那麼可惡？現在只好讓時間去沖淡感情……但沖不淡呢？」狄娜說這句話時，不知是否暫時遺忘與陳厚共創的愛情理論—如果是對的，即使不能長久繼續，也會是美好的記憶；如果是錯的，就算能夠短暫維持，也會有醒悟的一天。

「不要遇到感情的挫折就要生要死，死了就碰不到真正的魚翅了，不要讓粉絲騙走了你的心。」見女兒亭亭玉立，狄娜趁機提出琢磨多年的「魚翅粉絲說」，換來一番更具哲理的回應。話雖如此，還是得對魚翅、粉絲熟悉（雖不一定是美食家，但至少非味覺盲）的人，才能在吃到第一口時辨明；反之，若單純肚子餓又覺得魚翅（粉絲）順口，就很可能陷入「非理想對象」的圈套而不自知……感情越投越深，屆時就不是換間餐廳那麼便利。
寫到這，陳厚的切身經驗談，或許是對戀愛男女最棒的建議：「凡是不要太認真，不要死心眼……她走啦！我幾乎『心碎而死』，幸虧活過來，我怎樣也料不到幾年之後，我偶然遇見她，我自己嚇了一大跳……我質問我自己『當初怎會愛上這樣一的女人？！』……」不知他對樂蒂或樂蒂對他，腦海有沒有曾經浮現類似的感嘆，因為他們的愛情與婚姻似乎像粉絲多過魚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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